市场的逻辑

张维迎

  大童  |   on Thursday, January 16, 2020  |  2035   |  5 minutes

从经济学家视角分析中国市场的逻辑,最后提出了不限于经济领域的改革的方向,观点务实大胆。当前国际反全球化,国内思潮一元而又躁动,尤为可鉴。

关于垄断。作者认为开放竞争下形成的垄断并不是什么坏事,行业龙头的领先性和高效率是形成行业集中的关键。现阶段问题症结不在垄断,而在于是不是可以自由进入。我们的问题是进入门槛,进入门槛的形成原因是市场没有用武之地,市场触及不充分,很容易造成浪费,滋生腐败,比如政府的审批权就是一个门槛,国企的无退出机制,门槛里边的人通过寻租而不是竞争优势获得超量回报。收益护城河不是市场竞争形成。

关于产业政策。产业政策导致寻租倾向严重。通常发生的情况是,政府官员利用产业政策分配资金,企业家想着怎么跟政府搞好关系,怎么编制可行的方案,然后获得政府的补贴,比如新能源政策,有些企业申请到几千万元甚至上亿元的政府补贴,但拿到钱后,他们并没有真正从事新能源产业。这是以后改革的方向。

人们对市场的看法很容易走极端。市场总在不可见处发挥作用,变量极多很难证明其贡献,而在可见处却表现为各种失调。声称计划调控更好的一方总能找到一些堂而皇之的证据,因此反市场的理论同样汗牛充栋,用有形的大手去扭转乾坤也是最常见做法。加上情绪因素加持,理性往往缺席,大手总是显得游刃有余大有作为。但真实情况却是矫枉过正,顾此失彼。这不单是中国的问题,全世界没有两样。作者说经济起飞的4个条件之一是科学理性(第一是财产权制度,第二是科学理性,第三是资本市场,第四是运输成本的降低。)。

“经济学家说用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刺激经济不好,是因为它诱惑企业家做错误的投资决策,导致产业结构的扭曲,最后一定会带来经济衰退,甚至严重的经济危机。经济学家说计划经济不好,不是说它的目标不善,而是说它根本不具有可行性。”

市场经济的最大受益人是谁?是普通人,市场经济让更多便宜的商品可供选择。想想看,对于有钱人或权贵,即便没有市场经济,也总能找到一些替代方法,比如发明汽车之前,贵族可以雇轿子或马车;发明灯泡之前,可以点很多蜡烛;发明电视之前,王公贵族可以请人现场表演。厌恶市场经济的往往是既得利益者或高租人群,市场鼓励竞争,竞争往往导致格局打破。

作者一个基本结论是,自由放任的、没有政府强制干预的政策应该是最好的政策。

关于方兴未艾的凯恩斯主义,作者痛加驳斥,毫不妥协。

“凯恩斯主义政策也是无知和利益的集合体。不可否认,一些人是真诚地相信凯恩斯主义的。凯恩斯主义本来是研究短期经济波动的理论(尽管不正确),现在竟变成了经济发展和转型的理论,中国现在 “十二五规划”制定的理论依据很多就是凯恩斯主义的公式。按照这个公式,经济增长来自消费、投资、净出口“三驾马车”。政府花的钱越多,GDP增加得越快。本来我们创造GDP是为了消费,但现在我们是为了GDP而创造消费;投资本来是为了提高效率,增加未来的供给,但现在投资是为了增加总需求,有没有效率没关系;贸易本来是为了提高全世界的幸福水平,在全球范围的分工下所有国家都得到好处,现在贸易变成了只有出口大于进口才提高GDP,所以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就在这里找到了理论依据。真是荒唐至极!”

那么凯恩斯主义何以流行,利益驱动在哪里?

“首先,为什么政治家喜欢凯恩斯主义?这里有两个原因:第一,凯恩斯主义政策使政府可以大把地花钱,花钱总是令政府官员惬意的事情;第二,政治家通常只关注短期目标,因为我们知道,不像过去皇帝要考虑子子孙孙的江山社稷,在现在的民主体制下,当政者只考虑本届政府任期内的事情,凯恩斯主义为政府追求短期利益提供了借口。其次,企业家为什么喜欢凯恩斯主义?因为很多企业家自己犯了错以后不愿意忍受痛苦,希望政府降低利率、多发票子把自己从破产的边缘解救出来。企业家总是喜欢宽松的货币政策,不喜欢紧缩的货币政策。再次,经济学家为什么喜欢凯恩斯主义?因为凯恩斯主义为劣质经济学创造了很多就业机会,使政府成为消费劣质经济学的巨大市场。另外,普通大众为什么喜欢凯恩斯主义?因为普通大众喜欢吃免费午餐,以为政府用信贷支付工资和福利是没有成本的。凯恩斯主义告诉人们市场失败了,需要政府纠正市场的失败,很合大众口味!”

关于民主问题。作者认为“民主不过是政治制度的一种,用政治制度解决问题都是迫不得已的,不该是第一选择。”,市场化应该先于民主化,并举了印度等国家的一些反例,以及应该警惕民主化改革千万不能变成民粹化、痞子运动。

作者认为随着私人财产权的明确,中产的壮大,势必会增进法治所要求的公民意识和道德伦理,但民主社会不会是一个短期过程。大致上中国过去改革中的前15年,基本完成了价格自由化,后15年,基本完成了国有企业改革。

此书2010年第一版,成书于2010年前,对于未来30年,作者看法,中国改革的重点将转向政治体制的改革。这一改革也可以分成两个15年:第一个15年,主要任务是建立相对独立的司法制度,减少政府部门的权力,建立一个法治社会;第二个15年,主要是要建立民主选举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