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温州的火车上读完尼采的《偶像的黄昏: 或怎样用锤子从事哲学》。真正NB的角色都是忘我的,或者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自说自话,尼采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唯有如此,才能蛊惑人心,够爆炸。整理了一些摘录并增加短评。以下。
痛苦
痛苦亦是良药,至猛者–战争。刮骨疗伤,置于死地,不能说没有生的机会。
生气藉创伤增加,活力藉创伤增长。
没能杀死我的东西,使我更加强健。
特别是战争 。战争曾经始终是所有过于内向、过于深沉的精神的伟大智慧。甚至在伤害中也有疗效
因为只有在狄奥尼索斯的神秘仪式中,在狄奥尼索斯状态的心理学中,希腊人本能的基本事实 ——他们的“生命意志”——才得以表达。希腊人用这些神秘仪式担保什么 ?永恒的生命,生命的永恒轮回;在过去被预告、被敬献的将来;超越死亡和变化而对生命所作的胜利的肯定;真正的生命即通过生殖、通过性的神秘仪式而达到的总体的永生。因此,对希腊人而言,性的象征是真正可敬的象征,是全部古代虔诚中真正深奥的思想。生殖、怀孕和分娩行为中的每一个环节都会唤起最崇高、最庄严的情感。在神秘教义中,痛苦被宣告为神圣的东西:“产妇的痛苦”从根本上使痛苦神圣化了,—— 一切生成和生长,一切将来的担保,均以痛苦为条件。
女人
厌女,或者没有那么极端,用男性沙文主义比较合适。
“男人创造了女人——用什么材料创造的呢?用他的上帝——即他的“理想”——的一根肋骨……”
“十足的女人从事文学,其情形就像一个人在犯一个小小的罪孽时一样:其行为是试探性的、顺便的和左顾右盼的,想知道是否有人注意她,从而使得有人注意她……”
“如果女人具有男人的美德,那么,她会让人无法忍受;如果她没有男人的美德,她又无法忍受自己。”
希腊哲学
希腊哲学是基督教的思想来源之一,至善的“上帝”只是至善的“理”另一种说法,尼采敌视基督,所以敌视理性主义,敌视柏拉图和苏格拉底。
希腊哲学强调适度、中道,尼采提倡生命能量的释放,偏爱酒神精神,对保持中道没有好感。
书中充满精神病人式的喃喃自语,但你不得不说尼采说得有些道理。
轴心时代的哲学家/思想家的共同思想是坚守中道。中道思想是来源于对周遭和自身世界的观察。极端状况下,事件变得失控混乱,然后出问题,身体、事物、自然,乃至整个世界无不如此,所以先哲选择以中道思想说道。这与其说是智慧,不如说是无奈之举。人类不够强悍,只能用柔软脆弱的身段去适配大自然恶劣的环境,一造作,身体会受不了,加速死亡,坚守中道不过度就成了保身良方,甚至极端的情况下要保持一种初始的状态 – 婴儿般的状态。但尼采不认可,称之为弱者哲学,为了适应这个世界而发展出来的一种思维模式,他看清了希腊哲学的妥协本质,视其为精神疾病。
我认为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是衰败的症候,是希腊解体的工具,是伪希腊人,反希腊人(《悲剧的诞生》1872)
整个希腊的沉思都狂热地转向理性,这表明了一种困境:人们处于危险之中,他们只有一种选择:或者走向毁灭,或者——成为可笑的有理性的人 ……从柏拉图开始,希腊哲人的道德主义都是有病理根源的;他们对辩证法的敬重亦然
就哲学家和道德学家来说,他们在与颓废作战,因而他们已经走出了颓废,这是一种自我欺骗。他们没有能力走出颓废:他们作为手段、作为拯救所选取的东西本身仍然只是颓废 的一种表现——他们改变了颓废的表现形式,却没有清除颓废本身。苏格拉底是一种误解;整个改善性道德 ,包括基督教道德 ,都是一种误解 ……刺眼的白昼,不惜任何代价的理性,清醒的、冷静的、谨慎的、有意识的、无本能的、反对本能的生活本身只是一种疾病,另一种疾病——完全不是通往“美德”、“健康”和幸福的归途……必须 克服本能——这是颓废 的公式:只要生命在上升 ,幸福就等于本能。—
生命的价值是不能被评估的
人们之所以鼓吹苏格拉底的美德,是因为希腊人已经丧失了美德:敏感,怯懦,多变,全是伪君子,他们有太多的理由容忍道德说教。不是说这种说教管什么用,而是大话和高调非常适于颓废派…
理性
这段话尼采对道德的批判,针对的可能是基督教,但是如果说他指向佛教或其他道德哲学(比如儒教、道教)也没有问题的。
骗子隐藏在哪儿呢?”“我们发现它了”,他们欣喜若狂地喊道:“这就是感性!这些感官(此外 ,它们也是极为不道德的 ),它们在真实世界的问题上欺骗了我们。道德:摆脱感官欺骗,摆脱生成,摆脱历史,摆脱谎言,—— 历史只不过是对感官的信仰,对谎言的信仰。道德:否定一切相信感官的人,否定所有其他人类成员:他们全是‘大众’。做哲学家吧,做木乃伊吧,用掘墓人的表情表现单调的有神论吧!——特别是要远离肉体 ,这个令人怜悯的感官的固执想法(idée fixe)!它包含了所有的逻辑错误,是被驳倒了的,甚至是不可能的,虽然它狂妄地作为真实的东西行动着!”……
今天我们则看到:理性偏见强制我们提出了统一性、同一性、持存、实体、原因、物性和存在,在一定程度上使我们陷入错误之中,迫使我们犯错误。…… 其情形与巨大天体的运动类似:在天体运行中,为错误做持久辩护的是我们的眼睛,而在这里,是我们的语言 为错误做持久的辩护。从起源上说,语言属于心理学最萎缩的时代:当我们意识到语言形而上学的基本假设——用德语说就是理性 (Vernunft)——时,我们就进入了一种严重的崇拜活动之中。它举目所见,皆为行为者和行为:它相信作为原因的意志,相信“我”,相信作为存在的我,相信作为实体的我,它把对于我一实体的信仰投射 到所有事物上去——它就是这样第一次创造了“物”的概念……存在处处被思考为、调换为原因。从“我”的概念中才产生出、派生出“存在”的概念……一开始,就为错误的巨大厄运笼罩着:意志是某种起作用 的东西,—— 意志是一种能力……今天,我们知道,它只不过是一个词……
基督教 - 存天理灭人欲
把世界分为一个“真实的”世界和一个“虚假的”世界,无论是以基督教的方式,还是以康德的方式(最终仍然是一个阴险的 基督徒的方式),都仅仅是颓废的一种暗示,——是衰败的生命的一个征兆……
教会用下述意义上的根除反对激情:它的手法、它的“治疗”就是阉割。它从来不问:“人们如何使一种欲望得到升华、美化和神化?”——它始终把惩戒的重点放在灭绝上(灭绝感性、灭绝骄傲、灭绝权势欲、灭绝占有欲、灭绝复仇欲)。——但是,从根儿上攻击激情,就意味着从根儿上攻击生命:教会的实践是敌视生命。
人们可以纵观教士、哲学家包括艺术家的全部历史:反对感官的最恶毒的言论不是由阳痿者说出的,也不是由禁欲主义者说出的,而是由那些想禁欲而做不到的人说出的,是由那些需要成为禁欲主义者的人说出的……
平和或许是一种误解,先是“动物性”而后才是实现后心满意足的“平和”,动物性高于"精神平和"。
倘若人们放弃了战争,那么,他们就放弃了伟大的生活……当然,在很多情况下,“精神的平和”仅仅是一种误解罢了,——它是某种别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更加诚实地为自己命名。……譬如,“精神的平和”可能是一种十足的动物性向道德(或宗教领域)领域的温和的辐射。或者是疲倦的开始,是黄昏、任何一种黄昏投下的第一道阴影。或者是空气潮湿、南风来临的一个征兆。或者是无意间对于顺畅的消化的感激之情(有时被称为“博爱”)。或者是久病初愈之人所达到的平静,他重新体验万物,有所期待……或者是我们身上居支配地位的激情得到强烈满足之后出现的一种状态,即一种罕见的满足所带来的快感。或者是我们的意志、我们的愿望、我们的恶习的衰老。或者是懒惰在虚荣的劝说下用道德粉饰自己。或者是在经受了不确定性的长久压力和折磨之后,进入到一种确定性之中,纵然是可怕的确定性。或者是行动、创造、活动和意志中成熟和熟练的表现,是沉静的呼吸,是已达到的“意志的自由”……偶像的黄昏:谁知道呢?或许同样仅仅是一种“精神的平和”…
违反自然的道德,就是说迄今受到尊敬、爱戴和吹捧的几乎每一种道德,却恰恰是针对生命本能的,——它们是对这种本能所进行的时而隐蔽、时而公开和公然的谴责。当它们说“上帝洞察人心”时,它们就否定了生命中最高和最低的各种需求,并且把上帝视为生命的敌人……供上帝消遣的圣人是理想的阉人……“上帝的地盘儿”开始之地,就是生命结束之时……
尼采在这里举的科尔纳罗的例子,恰好是他主观臆断的一个很好的例子。尼采的时代不知道“断食”的益处。
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学者,由于神经力量的迅速消耗,会被科尔纳罗的食谱(ré-gime)毁掉。
快乐,节制,意志……
每一种宗教和道德的基础都是这样一个最普遍的公式:“做这个,别做那个——这样,你就会幸福!否则……”。每一种道德,每一种宗教都是这种律令,—— 我将之称为理性的巨大原罪,永恒的无理性。
尼采一定不赞同苦修和节制。快乐没有错,问题是我们的身体无法消受?于是,快乐成为恶。AI时代呢?
任何意义上的任何一种错误都是本能退化和意志瓦解的结果:人们几乎就是这样定义恶的。凡善皆本能 —— 因而,都是轻快的、必然的和自由的。艰难是一种抗议,神明显不同于英雄(用我的话说:轻快的足是神性的首要特征)。
我们创造了作为原因世界、意志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世界。其中起作用的是那种最古老、最久远的心理学,其作为仅限于:所有事件在它看来都是一个行为,所有行为都是一个意志的结果,世界对它来说变成了众多的行为者,所有事件都被塞入了一个行为者(一个“主体”)。人从自身中投射出了他最确信无疑的三个“内在事实”,即意志、精神和自我。
这段话说的太好了,我们为什么要寻找因果?因为对未知的恐惧,需要找一种解释框架,让人心安。如此这般,久而久之,我们会挑选解释的内容,形成一种解释模式,并只以这种解释框架判断真伪,之于是否真的如此,不重要。解释框架完全可以是能自圆其说的臆造内容。就像尼采说的想到基督教就想到罪恶,想到少女就想到爱情……。
对上述谬误的心理学说明。——把某种未知的东西归结为某种已知的东西令人放松、平静、宽慰,此外,还可以给人以一种力量感。面对未知的东西,人们会感到危险、不安和忧虑,——第一个本能就是要消除这些痛苦的状况。第一条原则:随便什么解释都比没有解释好。因为从根本上说就是要摆脱压抑的观念,所以,人们并不特别严格地看待消除这些观念的手段。人们用于把未知物解释为已知物的第一个观念做得如此之好,以致人们将其“视为真理”。喜悦(“力量”)的证明被看作是真理的标准。——可见,原因冲动是由恐惧感引起的。只要可能,“为什么”的问题就不应仅仅为了原因而给出原因,而是要给出一定种类的原因,——一种令人平静、宽慰和放松的原因。某种已知的东西、经历过的东西、被写入记忆中的东西被用作原因,这是这种需求的第一个后果。新的东西、未经历过的东西、陌生的东西则被排斥在原因之外,因此,作为原因被寻求的不仅仅是一种解释,而且是一种仔细挑选出来的、受偏爱的解释,借助于这种解释,陌生感、新奇感和未曾经历之感被最快速、最频繁地加以清除,——最寻常的解释。——结果:一种原因设置越来越占据优势,汇集成体系,最终取得支配地位,就是说,其他的原因和解释干脆被排除在外。—— 银行家马上想到“生意”,基督徒马上想到“罪恶”,少女马上想到她的爱情。”
整个道德和宗教的领域均属于虚构原因的范畴。——对令人不快的一般感觉的“解释”。它们是由与我们相敌对的存在物造成的(邪恶的幽灵:最著名的事例——把歇斯底里患者误认作女巫)
原罪?叔本华倒向虚无主义,尼采反对虚无主义,虚无是弱者的表现。
叔本华以无耻的方式将之概括为一个命题,按照这个命题,似乎道德的本性就在于:它是生命之真正的投毒者和诽谤者:“每一种巨大的痛苦,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证明是我们应得的:因为如果不是我们应得的,那么,它就不可能降临到我们头上。”《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从本质上说,意志学说是为了惩罚,就是说为了发现有罪的愿望被发明的。整个古老的心理学,即意志心理学的前提是:它的创立者即处于社会上层的僧侣试图为自己谋取一种实施惩罚的权利——或者说,为上帝谋取此项权利……为了能够被判决、被惩罚——为了能够成为有罪的,人被设想为“自由的”:因此,每一个行为必须被设想为自愿的,每一个行为的策源地必须被设想为存在于意识中(——心理学中这种最基本的伪币制造藉此被奉为心理学原理本身……)
仿佛在说:尽管造作吧!去他妈的道德。我们是超人。
我们发明了“目的”概念:实际上没有目的……人是必然的,人是命运的一部分,人从属于整体,人在整体之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判决、衡量、比较和谴责我们的存在,因为这意味着判决、衡量、比较和谴责整体……而在整体之外别无他物!——没有人再被要求承担责任,存在的方式不应被追溯到一个第一因(causaprima),世界既不是一个意识统一体,也不是一个“精神”统一体,这才是伟大的解放……这样,生成的清白才能得以恢复……迄今为止,“上帝”概念是对生存的最大抗议……我们否认上帝,我们否认源于上帝的责任:这样我们才能拯救世界。——
道德
根本没有什么道德事实。道德判断与宗教判断有下述共同之处:它们都相信虚假的实在。
道德之于人类,如同笼子之于动物。
凡熟悉动物园情况的人,都会对下述一点表示怀疑:野兽在那里得到了“改善”。它们被削弱了,它们被整治得不那么有害了,压抑的恐惧情绪、疼痛、创伤和饥饿使它们变成了病态的野兽。经教士“改善”过的驯化的人情况亦然。在中世纪早期,教会实际上首先是一个动物园,人们到处捕获最漂亮的“金发野兽”的标本,——例如,人们“改善”了高贵的日耳曼人。然而,这样一个经过“改善”的、被引进修道院的日耳曼人后来看上去如何呢?如同一幅人的漫画,如同一个畸胎:他变成了一个“罪人”,他呆在笼子里,人们把他监禁在各种十分可怕的观念之中……他病弱地躺在那儿,对自己怀有敌意;他对生命冲动充满了仇恨,对一切尚且强健和快乐的东西充满了怀疑。简而言之,变成了一个“基督徒”……从生理学角度来说:在与野兽的斗争中,使其生病可能是削弱它的唯一手段。教会深知这一点:(道德)它使人堕落,它使人虚弱,——而它却声称“改善”了他……”
他们未曾怀疑过所有其他的权利……如果用公式加以表达,人们可以说:迄今为止,用来使人类变得道德的一切手段,从根本上说都是不道德的。
尼采的思想中埋着很多危险种子,如下是一种。
医生的道德 。—— 病人是社会的一个寄生虫。在一种特定情况下,再继续活下去是不高尚的。在丧失了生命的意义和生命的权利之后,卑劣地靠医生和医术苟延残喘,应当在社会上遭到深深的鄙视。…… 当不再能以一种骄傲的方式活着的时候,就以一种骄傲的方式死去。…… 人们绝不应当忘记:基督教滥用垂死者的虚弱实施良心强奸,妄用死亡方式本身对人及其过去进行价值判断。…… 我们不能亲手阻止出生:但我们可以弥补这个过错——因为有时出生就是一个过错。
那个如此挥霍、灾难性的文艺复兴时代是作为最后的伟大时代出现的,而我们,我们这些有着胆怯的自助与博爱,有着工作、谦逊、诚实、科学——积攒、节俭、刻板——美德的现代人却是作为衰弱的 时代而出现的…… 我们的美德是我们的衰弱决定的、造成的 …… 平等”——某种事实上的一刀齐,只不过通过“平等权利”理论表达出来而已——本质上属于衰退之列。
教育
17年来,我一直不遗余力地揭示我们当代科学冲动的非精神化的影响。天性更丰满、更丰富、更深刻的 人再也找不到适合于他们的教育和教育者,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当今科学的巨大规模使每个人都处于沉重的受奴役状态。我们文化的症结恰恰在于有太多狂妄的游手好闲者和残缺的人性;我们的大学 —— 事与愿违 —— 是这种精神本能枯萎的真正温室。关于这一点,整个欧洲都已经有所了解——大政治骗不了任何人……德国越来越被视为欧洲的浅薄之国。
需要的是这样的教育者:他们自己是有教养的、高傲的、高贵的,每时每刻通过言传身教体现日益成熟和甜美的文化,——而不是中学和大学如今作为“高级保姆”提供给青年的那种博学的粗野之徒。
举目所见,到处都是一种无教养的匆忙,假如23岁的青年还没有“成熟”,还不知道对于从事何种职业这个“主要问题”的答案,仿佛就会耽误什么似的。——一个更高种类的人——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恰恰因此不喜欢“职业”,因为他懂得召唤自己……他有时间,他自己支配时间,他根本不考虑是否“成熟”的问题,—— 在高等文化的意义上,30岁的人是一个新手,一个孩子。—— 我们拥挤的文科中学,我们拥挤的、被弄得呆头呆脑的中学师资队伍是一个丑闻:试图保护这种状况,就像最近海德堡的教授们所做的那样,也许是有原因 的,—— 却没有理由。
延迟享受,保持熵减,这基本上是要去掉动物性。但尼采又要人们保持动物性,动物性是超人的特质。❓
为了不从我的类型跌落,我马上提出三个任务,而为了完成这三个任务,人们都需要教育者。人们必须学习看 ,人们必须学习思 ,人们必须学习说和写 :所有这三个任务的目标都是一种高贵的文化。学习看——学会使眼睛习惯于平静、忍耐和伺机行事;学会推迟判断,从各个侧面观看和把握个别情况。接近教养的首要的预备教育是:不对一个刺激立刻作出反应,而是具备阻止的、隔绝的本能。按照我的理解,学习看 差不多就是非哲学的言说方式称为坚强意志的东西:其本质的东西恰恰不是“意欲”,而是能够推迟做出决定。所有的无教养,所有的卑贱,皆由于不能抵抗一种刺激:——人们必然作出反应,人们要跟随每一种冲动。在很多情况下,这样一种必然已经是病态、衰退和枯竭的征兆,——几乎非哲学的粗略言说方式用“罪恶”这一名称加以指称的一切,都纯粹是在生理上无力不做出反应。——学会看的一种收益是:作为学习者,人们通常将变得缓慢、猜疑和抗拒。人们将首先带着敌视的平静让每一种陌生新奇之物靠近,——人们将会袖手旁观。大门洞开,事必躬亲,随时准备进入、投入他人和他物之中,简言之,近代著名的“客观性”是一种卑劣的趣味,是十足的卑贱。”
学习思:在我们的学校里,人们再也没有这样的概念了。甚至在大学里,甚至在真正的哲学学者中间,作为理论、作为实践、作为手艺的逻辑学业已开始灭绝。人们读德语书:根本不再记得思需要一种技巧、一个教学计划、一种追求卓越的意愿,——不再记得思作为一种舞蹈是需要学的,正如舞蹈是需要学的一样……在德国人中间,谁还切身知道精神性事物中轻快的足带进每一块肌肉的那种奇妙的震颤!——精神面貌的僵硬呆滞,拿东西时的笨手笨脚——这就是德国人的特征,以致在国外人们完全把这误认为德国人的本性。德国人没有把握细微差别(nuances)的手指……德国人能够忍受他们的哲学家,特别是那个有史以来最为畸形的概念残疾人——伟大的康德,这的确体现了德国人的秀美。
最高准则:即使只有一个人时,人们也绝不能“不修边幅” 。
为了变得卓越而优雅,严格保持卓越的、优雅的姿势,加上一种只与非“不修边幅”的人生活的责任,这就足够了:两三代以后,一切便都会内化。
在西塞罗时代的雅典,男人和少年的美远在女人之上,对此,西塞罗曾经表达过他的惊奇之感,可是,在此前的几个世纪中,那里的男性为了这种美付出了怎样的辛劳和努力啊。
怎么理解❓反身性?
带着体验的愿望去体验,是不会成功的。在体验过程中,人们不许朝自己看,因为那样的话每一个眼光都会变成“邪恶的目光”。
艺术
论艺术家心理学 。—— 为了能够有艺术,为了能够有任何一种审美活动和审美直观,一种生理前提必不可少:醉。醉必须首先提高整个肌体的兴奋度:在此之前任何艺术都不会出现。所有极为不同类型的醉都具有这种力量:首先是性冲动的醉,这种最为古老、最为源始的醉。还有随着一切强大欲望、一切强烈情感而出现的醉;节日的醉,竞赛的醉,表演的醉,胜利的醉,一切极限运动的醉;酷刑的醉;破坏的醉;在特定气象影响下出现的醉,如春天的醉;或者在麻醉剂的影响下产生的醉;最后,还有意志的醉,一种积蓄的、膨胀的意志的醉。—— 醉的本质乃力的提升与充沛之感。从这种感觉出发,人们作用于物,人们强迫它们接受我们的意志,人们对其实施强暴,—— 人们把这个过程称为理想化 。在此,我们要摆脱一种成见:理想化不像通常被认为的那样,在于去除或者扣除细枝末节。毋宁说,重要的是最大限度地把主要特征凸现出来,以致其间的其他特征都消失了”
在这种状态下,人由于自己的充沛而使一切事物充实起来:人之所见,人之所愿,皆是膨胀的、结实的、强大的和力量过剩的。这种状态的人使物发生转变,直至后者反映出他的强力,——直至后者成为其完美性的体现。这种转变为完美性的要求 就是——艺术。甚至他之外的一切事物,都变成了他的自娱自乐;在艺术中,人把自己作为完美性来欣赏。——人们可以设想一种相反的状态,本能的一种特定的反艺术家气质,——这是一个使万物贫乏、稀松、患上痨病的类型。
“从本性上看,演员、戏子、舞蹈家、音乐家和抒情诗人基本上是同源的,原本是一体的,但逐渐专门化了,彼此分离了——甚至于相互敌对起来。抒情诗人与音乐家、演员与舞蹈家的联盟最为长久”
没有什么东西是美的,只有人是美的。全部美学就建立在这个朴素的观念之上,它是美学的第一条真理。我们马上为其补充第二条真理:没有什么东西是丑的,只有退化的人是丑的,—— 审美判断的领域就此得以规定。
对无能的憎恨?
一般说来,凡人受到压制的地方,他就会预感到某种丑陋之物的临近。他的强力感、他的强力意志、他的勇气、他的骄傲——所有这些都会随丑陋的东西而下降,随美的东西而上升……在两种情况中,我们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无论是美还是丑,其前提都异常丰富地储存在本能之中。丑被理解为衰退的一种暗示和征兆:哪怕什么东西隐约使人想起衰退,该物也会在我们心中唤起“丑的”判断。每一种枯竭、沉重、衰老、疲倦的症状,每一种不适,比如痉挛和麻痹,特别是溶液和腐烂的气味、颜色和形状,就算最终已经淡化为符号——所有这些都会引起同样的反应:“丑的”价值判断。这时,一种憎恨会油然而生:人此时憎恨的是谁呢?毫无疑问:他的类型的衰落。此时,他出于至深的类本能而憎恨;在这种憎恨中,有震颤、谨慎、深刻和展望,——这是世上最深刻的恨。艺术因此而深刻……
为艺术而艺术 (L’art pour l’art)。反对艺术中目的性的斗争,始终是反对艺术中道德化倾向、反对艺术从属于道德的斗争。为艺术而艺术意味着:“让道德见鬼去吧!”——然而,甚至这种仇恨依然显示出偏见的支配。
利他主义
如何判断立即主义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呢?
利己主义的自然价值 。——自私自利的价值与自私自利者的生理学价值相当:它可能价值连城,也可能一文不值,遭人唾弃。每一个个人都可以根据下述一点得到审查,即他体现的是上升的生命路线还是下降的生命路线。
对颓废道德的批判 ——一种“利他主义”道德,一种令自私自利枯萎的道德,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种坏的征兆。……当自私自利开始匮乏时,最好的东西也就匮乏了。本能地选择不利于自己的东西,倾向于“无利害的”动机,这几乎就是颓废的公式。
我们的社会主义者是颓废者,而赫伯特·斯宾塞先生也是一个颓废者,——他在利他主义的胜利中看到了某种值得向往的东西。
自由
这段话大概可以总结尼采诸多观点。
因为什么是自由?就是一个人有自己承担责任的意志;就是一个人坚持把我们彼此分开的那种距离;就是一个人对于艰难、困苦、贫困甚至生命变得愈加冷漠。就是一个人准备为了自己的事业牺牲人类,包括他自己。自由意味着男性的、好战好胜的本能支配其他本能,例如“幸福”本能。自由的人——更不用说自由的精神了——鄙视小商贩、基督徒、母牛、女人、英国人和其他民主主义者所梦想的那种可鄙的舒适。自由的人是战士。——根据什么衡量个人和民族的自由呢?根据必须加以克服的阻力,根据保持支配地位所花费的努力。人们必须到最高的阻力不断被克服的地方去寻找自由之人的最高类型:距暴政咫尺之遥,濒临受奴役的危险。如果人们在此把“暴君”理解为唤起最大程度权威和自我约束的冷酷而可怕的本能,那么,上述一点在心理学上就是真实的——最好的典型就是尤利乌斯·恺撒;如果人们回顾一下历史,那么,上述一点在政治学上也是真实的,曾经有一定价值、变得有价值的那些民族,绝不是在自由主义机构之下变成那样的:巨大的危险在这些民族中造就了一些令人敬畏的东西,这种危险使我们了解了我们的救助手段、我们的美德、我们的武器装备、我们的精神,——危险迫使我们坚强……第一原理:人必须有坚强的需要,否则,绝不会变得坚强起来。那些培育强者、培育有史以来最强者的巨大温室,即罗马和威尼斯那样的贵族团体,恰恰是在我所理解的自由一词的意义上理解自由的:它是人们既拥有又不拥有的东西,是人们所要求的东西,是人们赢得的东西……”
人物
卢梭,这个人集第一个近代人、理想主义者和贱民于一身;为了经受他自己的观点,他需要道德“尊严”,他患有过度虚荣症和过度自卑症
歌德 —— 不是一个德国事件,而是一个欧洲事件:一个通过回归自然、通过上升 至文艺复兴时期的天性超越18世纪的伟大尝试,是这个世纪的一种自我超越。—— 他身上有着这个世纪最强烈的本能:多愁善感,自然崇拜,反历史,理想主义,不切实际和革命情结(——后者只是不切实际的一种形式)。…… 歌德是我所崇敬的最后一位德国人:他大概感受到了我所感受到的三件事,——关于“十字架”,我们也意见一致 。
修昔底德,或许还有马基雅维利笔下的君王,与我自己最为相近,因为我们都有这样的绝对意志:即不自欺,不 在“理性”中,更不在“道德”中,而是在现实中考察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