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建龙
任何现象都可以以增加概念的方法来圆通,却无助于人们了解真实的世界。针对于此,威廉·奥卡姆提出了一条规矩:除非必要,勿增实体,[2]禁止人们胡乱地制造概念。
在程朱理学体系中,有一个仿照佛教心法的“十六字心传”,这个心传从《尚书》的一篇文章《大禹谟》中摘取了十六个字: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朱熹认为这十六个字包含了儒学的精华,据此把人类的心分成了两个部分——人心和道心,认为人心就是普通的心,而道心就是体会天道的心,这两个心共同构成了人类的心。体会天道的过程,就是压抑人心、通达道心的过程。要通达道心,又必须专注和中庸。
随着人们对世界认识的加深,许多学科从哲学中分化了出来。比如,在牛顿时期,人们仍然不提“科学”,只是将之称为“自然哲学”,也就是有关自然的哲学,牛顿最著名的著作叫《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牛顿之后,自然科学从哲学中分离出来,并继续细分成了物理、化学等。
在最初,人们将一切关于智慧的学问都称为哲学,此时的哲学是无所不包的,既包括对宇宙、社会的看法,也包括数学、天文、物理这些专门化的学问。人们从信仰到社会和个人生活的各种知识,都受到哲学的统辖。
两汉经学类似于西方的天主教思想,都是一种宗教信仰。两汉经学对这三个问题的回答是:第一,世界是由“天”创造的,而“天”就是世界的根本。第二,人和世界的关系,是一种“天人感应”的关系。老天爷会通过灾异、祥瑞、符命、谶纬等方式,把自己的意志施加于人类,又派出了皇帝作为他在人世的代理,来统治人类,并形成了一整套儒教体系,来约束人类。第三,人应该听从老天爷的指示,学习谶纬、符命等知识,看懂老天爷的命令,再按照命令来做事情。同时,人类必须服从皇帝这个代理人,遵循礼法,达到人类社会与老天爷的同步。
而天主教思想则对这三个问题做出了这样的回答:第一,世界是由上帝创造的。第二,人类也是由上帝创造的,上帝通过教会来领导人类。第三,人类要服从上帝的意志,也就是服从教会的领导,遵循教会制定的规章制度和戒律。
宋代理学在回答这三个问题时,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第一,这个世界是由“天理”这种抽象的宇宙真理所创造的,天理就是世界的根本。第二,人类社会也是“天理”的创造,所以人类也受天理的约束。第三,人类要想实现自我价值,就必须放弃过于强烈的自我意识,应该首先学习这个天理,其次再遵循这个天理做事情。这就是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
最典型的是“未知生,焉知死”[19]“子不语怪力乱神”[20],对于人死这种接近于自然的现象不去考虑,只是考虑人们活着时候的伦理问题。
董仲舒的提议果然是有效果的,虽然我们总是说人类的好奇心会冲破一切羁绊,但历史却告诉我们,人类的好奇心没有那么大,一代人的洗脑过后,可以维持两千年。
但到了董仲舒时期,由于其理论无所不包的特征,以及对人们生活的全面控制,加上一系列的仪式和组织,就已经宗教化了。宗教和哲学,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宗教带有很强的强迫性和洗脑特征,并可以用来对人的生活进行强制性规范,哲学却做不到。
到这时,所谓的“儒”早已经脱离了孔子时期的本意。孔子的儒是一种哲学流派,这个学派强调“礼”,但也强调“仁”,他并没有把自己塑造成包容一切的宇宙理论,只是试图解决人世间社会里遇到的问题
当董仲舒写出《春秋繁露》,并鼓动汉武帝罢黜百家时,这一刻,就是儒教诞生的时刻。
任何一个博士点的增加,都意味着残酷的斗争,但在表面上,所有的人又必须维持着儒教要求的君子风度。从汉武帝设立五经博士开始,到太学体系的完成,汉代思想就迅速被以《春秋公羊传》和《春秋繁露》为代表的集权理论所禁锢,又由十二家学阀形成了组织上的垄断。到这时,西汉的政治神学就接近完成了。
在思想束缚下和谶纬横行之下,汉武帝之后的汉代学术一直停滞不前,除了语言铺张却言之无物的汉赋之外,没有留下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古文经学家并没有表现得比今文经学家更好,而是迅速同流合污,变成了食利阶层。实际上,任何的学术,只要沾上了官僚的气味,都会变成同样的货色。
汉代哲学强调的是与政权的捆绑,但到了东汉后期,人们开始远离政权,过一种悠然甚至放浪的生活。当一条路已经走到了死胡同,如此众多的文人死节时,另外的人却发现了一条通往鸟语花香的道路。
但班固的精神到了东汉末年和魏晋时期却成了一种风尚,人们习惯于对人物进行评级,甚至曹魏建立的人才选拔制度“九品中正制”也带着这样的痕迹,要求把人才分成九等,便于任用。而郭林宗对于人物的品评显然起到了推进作用。
他们之所以这样,只不过是因为政权不接纳他们,或者他们不信任政权。这是经学哲学瓦解的一个过程,而不是玄学哲学建立的时刻。要想建立玄学,必须等到人绝望够了的时候,才会想到重新建立另一套。
这就像我们现代一样,人们开始四处寻找新的信仰,有的人回到儒家,有的人找到民族主义,有的人回到宗教,而宗教又有基督教、佛教和伊斯兰教,但仅仅在现成的理论中寻找答案,最终是无法满足人们需要的。于是,接下来的一个阶段,就是创新。
魏晋哲学的本质却是思辨,要求人们从“什么都不相信”出发,用自己的理性和逻辑,去寻求应该相信什么。
汉代哲学讲究的是灌输和盲从,不要求学者们去追问为什么,只是将“天人合一”的理论灌输给他们,要求他们必须相信
所谓玄学,是一种质疑精神,一种方法论,对五花八门的现象提出质疑、辩论,恢复人的思考能力,这种态度就是玄学
玄学为了发展思辨性,也有着一定的理论储备作为弹药库。这个弹药库包括三本书:《周易》《老子》《庄子》。这三本书称为“三玄”。其中《周易》是儒家经典,《老子》《庄子》是道家经典。玄学更偏向于道,之所以对《周易》重视,在于这本书与其他的儒教经典有所不同。
董仲舒说,天人是合一的,天的运行反映了人间的状况,而人也影响着天的征兆。只要人们遵从皇帝的领导,皇帝又遵从天道,那么世界就会和谐、和平、和睦,不会有天灾人祸,也不会有朝代更迭。
从宇宙学上来讲,人的这三个属性是从不同的源头得来的,人的“质”是来自于“元一”,也就是天地间最基本的气或者元素,是万物的根本。“元一”作为根本的气分化后,轻气上升形成了“阳”,浊气下降形成了“阴”,于是就生出阴阳,而阴阳则是生成人的“性”的源头。从阴阳继续变化,生出五行,而五行就是构成人的“形”的源头。 刘劭通过区分质、性和形,就与元一、阴阳和五行联系了起来。
金木水火土五行,对人的影响是在身体上的,木对应着人的骨头,金对应于人的筋,火对应于人的气息,土对应着肌肉,水对应着血。除了生理上,五行同样影响着人的性格,木对应着人的“仁”,火对应着人的“礼”,土对应于“信”,金对应于“义”,水对应于“智”。所以,人的仁义礼智信五常是因为五行而生的。再进一步分析性格,人的“仁”外在表现叫弘毅;“礼”的外在表现叫文理,所谓文理,就是气质清朗;“信”的外在表现叫贞固,所谓贞固,就是体质端庄诚实;“义”的外在表现叫勇敢;“智”的外在表现叫通微,也就是通达精微。
无生有,有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国家统一后,最重要的政策是无为,不要破坏自发秩序的稳定。
但不幸的是,由于开创玄学的人太年轻太轻浮,当他们找到了道路之后,却无法将思辨精神贯彻到底。玄学比起汉儒来是进步多了,但是与佛教和基督教、伊斯兰教比起来,它又过于浅薄了。它过于倚重于“无”这个概念,却缺乏更深厚的内涵,而很快地转向玄谈和辩论这个方向上。
嵇康的死让人明白,集权的笼子里不会有自由的鸟儿,只要你在中央帝国的控制之下,就不会找到真正的自由,哪怕你想回归山林,不问政事,但只要你有足够的才华,这个政权就会自动把你当作敌人。
嵇康死后,哲学虽还保留着反叛之名,却再无反叛之实。文人们那种故作超然的姿态,实际上是一种犬儒主义的表演,既要彰显独立性,又总是在谄媚着权力者。
一个真正的君子既要在思想上超脱于俗世之外,但又甘心在行为上做一个普通人,对自己的境遇毫不在意、毫不强求。
“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
时,就是对帝国最大的威胁。
可是怎样才能“无待”(不依赖于外力)呢?不依赖于外力的物体所处的状态,就叫“玄冥之境”
从独化又可以引出另一个概念:逍遥。所谓“逍遥”,就是“无待”,就是“独化”。比如,鲲鹏展翅九万里,看上去很逍遥,但是,它要依赖于风才能飞翔,这就不是“无待”,也就算不上“逍遥”
可是怎样才能“无待”(不依赖于外力)呢?不依赖于外力的物体所处的状态,就叫“玄冥之境”
魏晋玄学从“无”开始反对汉儒的“天人合一”,后来人为了反对“无”,提出了“有”,最后又有人同时反对“无”和“有”,提出了“独化”,再次回归到对政治的参与感
从玄学之后,对权威的盲目服从已经土崩瓦解。即便到了隋唐时期,人们已经跳出了玄学主题,但思辨精神却保留了下来,直到元明时期,中国的学术才再次被威权主义所笼罩。
其中《杨朱》的主要论点是:人应该及时享乐,不要管死后会怎么样。没有天人合一,各种教条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你听话,从而丧失掉享乐的本能。
《力命》则成了一种对“好有好报”的反思,认为命运是绝对的,不是每个善良的人都有好报,也不是每个恶人都受惩罚。所以,弱者总以为那些欺负自己的人在未来会受报应,这种想法只是鸵鸟政策而已。对于命运的绝对化,又让人们转而追求享乐主义,放弃那些渺茫的希望。
在《力命》篇中,还给出了享乐主义的理论基础:人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即便采取苦修的态度,或者行善积德,也并不能真的积来德。比如,有的人省吃俭用一辈子,好不容易积累了一点家业,一旦革命到来,反而成了掉脑袋的事情。
在中国哲学史上,道教一直是一个奇特的存在。作为哲学的道家是一个出世、崇尚自然和简朴的学派,但作为宗教的道教却是一个极其世俗化,与政权关系密切的宗教。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政教合一的政权就由道教提供,是位于陕西汉中地区的五斗米道。著名的天师道就是从五斗米道发展而来的
印度早期的上座部佛教,其理论核心是所谓的“四谛”,即“集、苦、灭、道”四种真理。人类在轮回中承受着一切苦难,如“生、老、死、愁、苦、忧、恼、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等。这些苦难之所以产生,是因为贪、嗔、痴三毒,也就是集谛。如果要消灭痛苦,就必须消灭贪、嗔、痴三毒,跳出轮回,即灭谛。道谛,就是跳出轮回的方法和修行。
佛教发展到大乘阶段,将上座部求解脱、跳出轮回的目的称作“解脱道”,也就是只注重自己脱离苦海。大乘佛教同时提出“菩提道”,即帮助众人共同脱离苦海。所谓菩提道,就是成为佛陀那样的“佛”,是更高级的解脱。
大乘佛教根据修行理论的不同,又分为“中观”“唯识”和“真常”三支。前两支流行于印度,并传入中国。后一支发源于印度,在印度却并不流行,反而在中国找到了最佳土壤,发展出了不少中国本土原创的分支。
最初在这里发展宗教的,是一位叫作张脩的人[1]。当全国各地都尊孔子时,张脩却反其道而行,独尊老子。他虽然尊崇老子,但最具有号召力的把戏却是治病。如果谁生病了,他就叫这个人进入一间安静的房间清修,再派人为他祈祷。祈祷的方式是制作三份咒符,写上生病人的名字,一份放到山上,另一份埋到地下,最后一份则沉到水里。为病人祈祷的人有一个名字,叫“鬼吏”。另外,还有一种人叫作“奸令”,所谓“奸令”,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必须是能够背诵《老子》的文化人。他们要帮助病人学会背诵《老子》。这些文化人平常被授予“祭酒”的职位,也就相当于组织里的官僚阶层,在帮助病人学习时就被称为“奸令”。 当然,治病是要收费的,每一个病人要出五斗米,所以,又称为“五斗米教”。张脩时期,这个组织还比较粗糙,不能算是一种政教合一的政权。
张鲁自称是“师君”,也就是宗教导师和政治君主的合体。刚刚加入组织的人被称为“鬼卒”,经过训练后,已经皈依了教门的,就称为“祭酒”,祭酒们可以建立支部,如果他的支部规模很大,权力也就很大,这样的人被称为“治头大祭酒”。
张鲁为了宣扬自己的正统性,宣布他的爷爷叫张陵,父亲叫张衡。他还宣称五斗米教是他爷爷在四川旅游时创建,并在汉中实施的
民间却相信他造的神化,张陵也被民间授予了另一个名字——张道陵,他被封为道教的祖师,又称为张天师。
人们在谈论道家时,往往会认为所谓道家,就是主张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从而以为道教也必然符合这个主张。但实际上,道教自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是一个世俗性的、功利性的组织,以控制人为目的,而不是实现最大化的自由。
这也是一个宗教与普通思潮的区别,一个思潮只是探讨,不具有强迫性,一旦一个思想与政权相结合,要求人们必须以某某主义为指导来生活,那它就变成了一种宗教。
所谓萨满教,指的是相信万物皆神的一种原始宗教。它一般出现在人类早期,或者发展较慢的游牧、山林部落之中。到后来演化成一种多神教体系,与更加思辨的一神教相对立。中国文明和其他文明一样,一直有万物皆灵的传统,并持续到了现在
道教的符水也不是它的特色,这是从儒教的谶纬变化而来的,而且更加具有功利性。
黄巾军的领导人张角曾经得到过这本书,被它的理论所吸引,打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大旗,开始了对东汉政权的反叛。张角的组织号称“太平道”就来自于此书,而他和他的两个弟弟号称“天公将军”“地公将军”“人公将军”,就来自《太平经》对数字“三”的解读[5]。
张角最初的特色是以符水咒来治病,相当于对人实施信心疗法。即便现在,国内还存在着许多巫医,有的巫医门口车水马龙,大到地委书记、富商大贾,小到平民百姓都去治病,可见两千多年并没有太大长进。与张鲁的五斗米道一样,张角的符水也并不包好,而是教病人叩头思过,如果病人好了,就说他信道了;如果没有好,就说他不信道活该[6]
由于道教从诞生之日起就是功利化的,总是希望与政权相结合,导致道教一直长不大
和佛教相比,佛教是思辨性的,可以独立于政治。但道教出生于汉代,汉代的哲学是中国历史上最缺乏逻辑能力的,导致道教不喜欢思考问题,只习惯于用一系列的比附和符咒,动不动就跳神,失去了进化的能力。
即便到了现在,道教所谈论的东西其实和汉代没有太多区别,仍然是符咒、仙药、修炼、阴阳、五行等东西,很少有理论上的创新,这也导致道教一直不如其他两种教派昌盛。
到了唐代,人们嫌炼丹更麻烦,于是兴起了炼内丹,也就是不再炼实体的丹药,而是通过养性修身,让丹药自动在体内形成,就达到长生不老了。
除了修仙之外,葛洪还定义了道教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儒道双修”,或者“内神仙,外儒术”
虽然有所差别,认为神仙之术更加高贵,但葛洪主张的人生哲学是:在人世里规规矩矩遵守礼法,暗地里炼丹成仙,不和社会对抗,也不违逆世俗的社会规则。
在这样的理论下,道教走的是一条妥协的路,服从中央帝国权威的管理,不做任何让政权不高兴的事情。到了后世,这已经成了一种交易,即政权默许甚至支持道教的存在,而道教一方面炼自己的仙丹,另一方面则帮助政权稳定局势。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中,经过了改造的道教几乎从来不闹事,反而是闷声大发财,甚至和佛教争宠,希望获得更多的政权资源,其原因就在于葛洪对道教的改造。
在葛洪的影响下,东晋南北朝的道教终于脱离了民间,形成了一个上层集团和文人参与的宗教,他们越来越不重视民间的信仰者
但总体而言,这三派要么热衷于成为国师,要么热衷于成仙得道,都以皇帝的好帮手自居。
在道教被改造成顺从的宗教,希望能够获得政权支持时,另一支外来的宗教却以更快的速度席卷了全国,成了皇帝的座上宾,它就是佛教。
印度的原始人口是达罗毗荼人,后来来自亚欧大草原的雅利安人入侵了印度,成了统治阶层。为了便于统治底层的达罗毗荼人口,雅利安人制造了种姓制度,将人口分成了四种姓,分别是:婆罗门(教士阶层)、刹帝利(国王和武士阶层)、吠舍(商人阶层)、首陀罗(底层人口),另外还有不入等级的贱民阶层。
悉达多(我们应该称他佛陀了)的理论可以用“四谛”来概括,所谓四谛,就是“集、苦、灭、道”四种真理。
苦谛,指的是轮回之中的一切苦难,如“生、老、死、愁、苦、忧、恼、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等,都是人生必须经受的苦难。
这些苦难之所以产生,是因为贪、嗔、痴三毒,也就是集谛。所谓集,就是人类的欲望的集合体。 如果要消灭痛苦,就必须消灭贪、嗔、痴三毒,消灭了三毒,也就跳出了轮回。这就是灭谛。
而道谛,也就是跳出轮回的方法和修行。佛教弟子修行的行为规范,一般来说是指八正道,“正见解、正思想、正语言、正行为、正职业、正精进、正意念、正禅定”。这些正道帮助人们消灭三毒,跳出轮回之苦,从而达到其活着的意义和死后的永恒。
后世的佛教基本上都承认这个“四谛”,特别是在“集、苦、灭”三谛上,大乘、小乘、金刚乘都没有什么分歧。但是对于“道”谛,后世的发挥却层出不穷,因为“道”是跳出轮回的方法,每一个派别提供的方法都是不一样的,而看待世界的理论也各个不同,所以,各个派别的争执,主要都是争谁的“道”才是正道。 在争执中,主要又分成了几个派别,分别是“小乘佛教”“大乘佛教”和“密教”。
与《巴利三藏经》对应的,是最早形成的佛教派别上座部,也称小乘佛教,由于现在的上座部主要通过斯里兰卡传入东南亚,也称为南传佛教。
第一个概念是“业”
第二个概念是“十二因缘”,也就是把“四谛”里面的“集谛”继续细化,总结了人类的十二种活动,由低到高排列,分别是“无明(最初的浑浑噩噩的状态)”、“行(从最初状态开始有了行动)”、“识(行动之后有了辨识能力)”、“明色(有了辨识能力之后,对事物开始分门别类)”、“六入(通过各种感官获得认知材料)”、“触(接触外界事物)”、“受(感受外界事物)”、“爱(感受之后,对外界事物做出评价)”、“取(有了评价之后,主动获取喜欢的事物)”、“有(占有主动获取的事物)”、“生”、“老死”。 第三个概念是修行的细化,即修行要从“戒(遵守戒律)、定(禅定)、慧(对教义的领悟)”三方面入手。关于遵守戒律,并没有太多值得探讨的,而修行功夫主要在于禅定和领悟。
第四个概念是对四谛的总结,提炼出三句话,号称三法印:“诸行无常,诸行皆苦,诸法无我”
通过这些概念,小乘佛教就建立了一套修行体系,信徒们用毕生的工夫进行修行,希望积累他的“业”,等业积累够了得到解脱。而修行的内容主要是禅定、戒律,加上一定的教义探讨。与后来出现的大乘佛教相比,它更加原始,更少理论化的,更强调行动,缺乏思辨性。
除了小乘佛教,佛教第二个分支是密宗,也叫金刚乘,由于主要流传于西藏,也称藏传佛教
密宗之所以出现,是两种因素的产物,一种是人类的心急,等不了太久的修炼,另一种是受更加原始的宗教,比如萨满教、苯教的影响,相信自然界的超能力,并且超能力可以传授。
所谓顿悟,就是在一瞬间,人的“业”从零突然增加到百分之百,
相对于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来说,密宗是一个不入流的分支,只是在最近全民信佛的功利背景下,才又将它炒作了起来。现代人绝对等不起慢慢的修行,只想赶快就见成效,好拿着那点成效四处招摇撞骗冒充活佛。当然最终的目的是经济上的,得来了活佛名号,就可以开个公司授课或者卖产品。
为了区分自己修道和为天下修道,他们提出了两个名词,这两个名词导致了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的根本性分歧:“解脱道”和“菩提道”
自然修行方法上也不能满足于小乘佛教的方法,所以,除了“戒定慧”和“八正道”之外,又增加了许多修菩萨道的方法,比如六度和四摄。所谓六度,是指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六个要素;而四摄,是指日常生活中要布施、爱语、利行、同事。
也正由于概念众多,大乘佛教又分成了无数的支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他们凑在一起吵来吵去,辩论充满了思辨性,使得佛教骤然间复杂化,成了世界上最难懂的宗教。当大乘佛教进入中国后,立刻让玄学的思辨成了小儿科,相形见绌,被淘汰了。从此以后,思辨哲学的代表被佛教取得。
所有的世界和所有的道都处于“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的状态。
三种“妙有”情况称为“三自性”,即遍计所执性、依他起性、圆成实性。
所以,唯识派绕到最后,实际上就变成了“认识你心中的第八识”的问题。只要开发出了第八识,你就是佛,觉察不到你就是凡人。
围绕着“第八识”的性质,唯识派又分成了三派,分别是“摄论宗”“地论宗”“唯识宗”
除了中观派和唯识派之外,佛教的“真常”一支出现得更晚[24],也更适合中国人的口味。 “真常”和“中观”“唯识”两支的区别在于,“中观”认为一切皆空,即便佛法也是空的,而“唯识”认为,一切皆空,只有蕴含着佛法的“识”是有(实体性)的,他们把这种有称为“妙有”。而“真常”则认为,一切皆空,只有佛和佛性是有(实体性)的,他们把佛性称为“真常”。
人人有佛性的说法很符合中国人的口味,所以,虽然最初中国人大都采用中观论,但到了唐代,最著名的几家都是从真常论出发,来发展自己的哲学的。至于唯识论,由于它理论过于复杂,不符合中国人的胃口,虽然经过玄奘的大力弘扬,却仍然免不了落寞的命运
竺道生的观点很符合中国人的胃口,实际上,后来的禅宗就基本上继承了他的观点。
鸠摩罗什有一个弟子叫竺道生[32],他从北方来到了南方,脱离了一般的般若学,建立了另一个学派:涅槃宗。他所持的观点与般若学不同的地方在于:第一,般若学认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得法,比如被称为“一阐提”的人就没有佛性,而竺道生却认为任何人都有佛性。第二,把“佛”这个概念抽象出来,认为“佛”是一种最高的道,而不是某个具体的人。第三,认为人们可以顿悟得道,也就是某人某天突然间就成佛了,不一定需要持续的修行。
佛教特权引起的政府财政失控和政治失调,最终摧毁了南朝的繁华,让中国再次统一在北朝手中。
到了晚年伤害仕途的反而是另一件和佛教无关的事,他受到尚书令王亮的牵连而被贬往广州。[26]即便到了广州,也被追封为中书郎、国子博士,说明皇帝对于他学问的认可。可以说,范缜的一生不仅不说明他战斗的性格不容于当世,反而说明了当时的学术宽容精神,一个有性格的人即便持有与官方不同的观点,仍然可以受到善待。
现代人在讨论西藏的政治结构时,往往被它过于庞大的僧侣团所震惊,在高峰时期,僧侣竟然占西藏劳力人口的三分之一,也就意味着有三分之一的劳力被抽走,无缘生产性活动。然而,西藏由于是一个封闭性的社会,依靠天险足以保证土地安全,这样的代价似乎还可以承受。但对于南朝社会来说,他们的边界并非封闭的,北方的强敌虎视眈眈,如果僧侣团过于庞大,必然影响整个社会的生产和备战
在他几乎严格的苦行僧方式下,南朝恰好进入了一个繁荣期,在这个时期,社会经济保持了和平而迅速恢复,人们的文化和修养都处于南朝的黄金时代。在刘宋时期,皇帝的修养仍然单薄,萧齐时期过于短暂,而且被一些稀奇古怪的皇帝拖了后腿。只有萧梁时期,皇帝的品位和社会的繁荣都达到了高峰。梁武帝认为,之所以社会如此精彩,是和他尊奉佛教有关
但是,他忽略一点,梁朝之所以繁荣,是因为内部的稳定与外部的和平。而外部之所以和平,是因为北方的魏国处于一次衰落期。在刘宋和萧齐时期,北方的北魏正好强大,而梁朝时,北魏经过了六镇之乱,朝政随后又被尔朱荣把持,最后高欢、宇文泰的崛起使得北魏分裂成了东魏和西魏。[33]当两个魏国征战不止时,没有人腾得出手来入侵南方,南方才保持了长期的和平。
梁武帝去世后,侯景之乱虽然被镇压,但梁朝的盛世再也没有回来。梁武帝当年建立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再也没有恢复到当年的繁华顶峰。
与佛教的思辨相比,道教是一个信口开河、缺乏逻辑能力的宗教,在辩论中屡战屡败
北魏太武帝灭佛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法难。此后,这样的行动还有三次,历史上将这四次法难称为“三武一宗”[5]灭佛,这“三武一宗”也就是迫害佛教的四个皇帝。然而,每一次法难之后,都会进入下一个迅速恢复期。
北魏王朝的实际开创者是太祖道武皇帝拓跋珪,他学习汉文化定国号为魏,又迁都平城,建立宫殿,建设了宗庙社稷等宗教建筑,又设立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官品、爵位、律令、历法等,表明自己继承了汉代的正统。之后,他又设立了五经博士,并录取了三千太学生。为了彰显儒教,还命令这些博士和学生从儒教经典中总结大义,写了四万多字的《众文经》,进行文化推广。[6] 道
明元帝时期,继续尊道崇佛。在这个时期,中国一个特殊的机构建立了起来,这就是“道人统”,所谓道人统,就是管理得道之人机构。这个机构的出现,表明这个新兴国家想把僧人和道士纳入行政管理的尝试。[10]道人统也成了如今国家宗教局的前身
不过,寇谦之与崔浩不同之处,在于他并不赞同用武力对待佛教,曾经苦苦劝说太武帝,并与崔浩发生了争执。没有效果,寇谦之只好对崔浩说:你很快就要得到报应,灭门不远了![12] 四年后,崔浩果然遭受了灭门之刑。不仅清河崔氏被灭,就连崔浩姻亲的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也都被灭族。
文成帝恢复佛教的同时,还重建了“国家宗教局”机关,名字从道人统改成了沙门统。孝文帝时期,又禁止和尚在民间浮游,而规定和尚必须领取官方发给的证明,这就是官方度牒的前身
到了北魏后期,佛教已经迅速膨胀,成为一种不可忽视的社会力量。寺庙数最高时达到了天下三万,而僧人更是达到了二百万,这还不包括那些围绕着僧人服务的群体。
唯一没有从这种默契中获得太多好处的是道教,于是,道教开始反击了
在未来几百年里,中国还会发生多次大规模论战,而每一次的主题都围绕着老子的身份展开。道教认为,佛教是老子西行之后创立的,把佛教当作道教的一个支派,而佛教则坚决否认这一点
《笑道论》基本上可以代表了佛道大辩论的最高水平,作者利用道教文献,再加上逻辑的力量,指出道教文献本身就有着太多的逻辑错误,前后矛盾之处甚多,可以看成是伪造的
这三十六条又可以主要概括为五点[29]:第一,道教书籍中记载互相矛盾,比如所谓“造立天地”,道教经典中的记载就是矛盾的,在《太上老君造立天地》中声称老子的身体变成了日月山川[30],可是其他书(比如《老子开天经》)又说天地是从混沌中诞生的
除了北周的理论辩论之外,佛道的辩论一直持续到了元代。由于明代是铁板的儒教治国,清代又明确了喇嘛教的地位,汉地的佛道二教处于在野地位,纷纷到民间吸引普罗大众去了,也就没有必要为了争夺高层资源而辩论了。
北周武帝灭佛与当初的北魏太武帝灭佛不同,太武帝对不听话的僧人进行武力消灭,而北周武帝却没有消灭僧人,只是强迫僧人还俗。北周武帝的措施之所以更缓和,得益于北魏孝文帝时期的改革措施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慧远说了这些话,竟然还能平安无事地从宫中出来。皇帝没有对他下手,只是命令众僧先回去,把参加辩论者的姓名留下。不过最后他也没有处理慧远和尚
可惜的是,这一次灭佛持续的时间也不长,第二年,北周武帝去世了。继任者很快转变了方向,佛教再次兴盛起来,并在隋唐达到了最高峰。
唐代在玄奘之前,流行的已经是大乘教法。大乘佛教主要包括了般若、唯识、真常三支[2],在南北朝时期流行的是般若学,其他两支也有所发展。到了唐代,真常一支逐渐成了中国的主流学说。
唯识则认为在世界为“空”的前提下,佛法却不能是“空”
在印度,主要流行的是般若和唯识两支。而第三支真常虽然也产生于印度,却由于中国人的发挥,主要在东亚流行。所谓真常,就是说佛和佛性是真实的存在,不是“空”,这种真实的存在叫真常。
般若主要讲“空”,世界的一切,包括佛法都是空的,只有理解了“空”,才找到了通向菩提的道路
他高质量的经文翻译也没有起到作用,由于印度佛教的理论性太强,思辨过于复杂,中国人理解不了,僧人读来读去都放弃了,还是更喜欢在简单的道理上随意发挥。
,任何外来的东西都必须经过中国式创造,才能被接受,
从思想开放的角度看,唐代之所以创造出这绚烂的一切,和不强调意识形态有着极大的联系,这个朝代也最像现代社会模式,或者说,站在了现代社会的边缘。到了宋代,整个社会生活仍然带着唐代留下的底子,继续向前发展。但是,唐代末年出现的意识形态阴影已经开始笼罩在宋人的头上,并产生出了下一次神权政治的重建,让唐代的现代萌芽没有成为现实,而是坠落回了
刘禹锡和柳宗元,这两人都在公元793年(贞元九年)通过了进士科考试,后来又分别通过了博学鸿词科考试,进入了仕途。[7]而当时的另一位大家韩愈则没有这么好的命,他考了四次进士才考上,参加博学鸿词科又考了三次,却全部落榜[8],考试的艰难催生了韩愈对于唐代多元制度的不满,开始谋求回归儒教,开启了宋儒的先河
中国的诗歌在《诗经》中就有发展,到了屈原时期告一段落。从汉代开始,人们写诗就在古代风格中打转,多少人仿过《离骚》,又有多少人仿过《诗经》,却很少有人敢于用自己的语言来写诗。汉代的汉赋更是空洞无味,充满了各种古典的词语,但大部分内容都是歌功颂德,即便有一点不是歌功颂德的,也隐藏在华丽的辞藻中让人看不出来。
唐高宗、玄宗时期,都曾经把《老子》加入到考试当中,而唐玄宗时期还专门设立了一个科目——“道举”科,考试的书目是《老子》《庄子》《文子》《列子》。这是道教在整个中国历史中享受的最高待遇
唐代以来,佛教在三点共识之上又产生了三大宗派,这三大宗派分别是:天台宗、华严宗和禅宗
天台宗出现最早,还带着南北朝时期般若学的痕迹。它发源于南朝陈、隋时期的僧人智顗,尊崇的佛经是《大涅槃经》和《法华经》。天台宗对世界的认识隐藏在智顗最流行的理论之中,这个理论叫“一念三千,百界千如”。
在武则天之前,天台宗和玄奘建立的法相唯识宗是主流。但在武则天时期,情况出现了变化。天台宗和法相唯识宗的信奉者大都出自士族大家,这些人和李氏一起反对武后,于是,武后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扶持了两个小门派取代了天台宗和法相唯识宗的地位。这两个新的门派是华严宗和禅宗。
华严宗与天台宗一样,也属于“真常”一系,都主张佛性和顿悟。它们的教义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在来源上却有所不同。天台宗是从般若一支发展而来,加入了真常的教义。而华严宗则是从唯识一系的地论宗发展而来的。
至于《坛经》的教义,也是最简单的。它比起其他宗派,更看重“禅定”的作用,也就是打坐进入无我的状态,认为通过禅定,就可以达到佛性。在佛教中,讲究定、慧双修,也就是禅定和经义同时修炼。禅宗却认为,禅定和经义其实是一回事,它们是等同的,通过一种修炼,就可以达到佛性,所谓定慧无二
韩愈对于佛道的痛恨反映在他自己的文字之中,他曾经说:释迦牟尼和老子的祸害,比起杨朱和墨子当年要大得多,并自诩虽然不如孟子贤良,却试图以螳臂当车的勇气来阻止佛道对于社会的破坏。
从韩愈开始,儒家的道统就把孟子加入进来。孟子在汉代并没有受到儒教学者的重视,他们认为他只是诸子之一。而孟子和孔子的学问也是有区别的,孔子最核心的主张是“礼”,靠礼仪调解社会关系,规范人们的行为,把他们固定住。而孟子的核心主张是“仁”,国君只有仁慈地对待百姓,才能获得回报,建立起富强的国家。孔子的“礼”是对所有人的束缚,而孟子的“仁”则更多是对统治者的要求。
《大学》之中发现了这个过程: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至于佛像,没有办法给出具体的估计,但是,当皇帝下令把佛像铸成铜币,政府的铸币机关竟然发现效率太低,根本没有办法把这么多铜像融化。当大量的铜币涌入市场之后,全国的物价立即出现混乱。武宗死后,到了宣宗时期,竟然需要把一部分钱币重新铸成铜像,减少货币投放量。[27]
通过对科举制度和教育制度的改革,王安石就控制了人才流动权。事实证明,这是一次极其成功的改革措施,后来他虽然下台了,但由官僚系统提升上来的,已经变成了新法的支持者,他们不遗余力地打击旧党,使得北宋后期的政治被新党所主导。
明清时期的僵化,实际上是从王安石开始的。王安石为了赢得改革,为新一轮的守旧打下了基础。
唐朝末年和五代时期的混乱让北宋初年的文人开始反思:为什么会产生战乱?他们得到结论是:唐代的自由太多了。
所谓自由太多,一是在意识形态上三教并立,人们的思想是分散的,缺乏合力。二是因为臣下对皇帝的不尊重,北宋太宗就曾经嘲笑过唐德宗。唐德宗时期由于藩镇割据,藩镇不听皇帝的话,皇帝也没有能力去教训藩镇,因为他没有钱,甚至只能朝着藩镇求爷爷告奶奶,请他们出钱。[11]
北宋保守主义和现代保守主义是有区别的。现代保守主义包罗万象,从政治到经济无所不包,基本上以主张小政府为主,也就是政府少管事情。而北宋保守主义只是提倡人们要遵从于儒教礼法,而在治理上并不推崇小政府。
王安石的改革却出现了一个重大缺陷。在历史上,不仅仅是他,许多改革者都会有这个缺陷,这就是:他们过于强调政府的作用,试图以大政府来指导社会,结果不仅指导不成,反而引起了更多的问题。
王安石想建立一套类似于社会主义的框架,以政府插手金融、贸易、运输的形式,来促进经济发展,结果,官员对经济插手之后,不仅没有提高效率,反而搅乱了社会经济。
在打通了儒道释之后,苏轼对于政治的看法也相当清楚,就是:收缩官僚权力,简化政治流程,交给民间自己处理事务的权利。这种做法不管是王安石的新党,还是司马光的旧党,以及当时已经悄然兴起的道学家们都无法接受,所以,他注定只是个边缘人
这个宋代最有文采,也有能力的人几乎在一辈子漂泊中死去。他本人对生活采取了一种豁达的态度,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既不表现出得意,也不表现出失意,只是当作一种生活状态接受下来。虽然他不管在什么环境中都会尽最大努力做出最大的成就,但他的遭遇仍然说明了宋代的问题:在一个过分强调主义的环境中,任何试图撇开主义做实事的人都不会被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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