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规则游戏

阿富汗屡被中断的历史(本书获“美国北加州图书奖”提名)

  大童  |   on Sunday, August 22, 2021  |  2447   |  5 minutes

作者:[美]塔米姆·安萨利

艾哈迈德·沙阿建立了一个庞大帝国。全盛时期,帝国疆域西及伊朗东部,东至印度河畔。这等业绩,先辈也曾数次企及。

其中的四座城市仍是今天阿富汗的一部分,白沙瓦已经成为他国领土。白沙瓦的失陷,一直是阿富汗人的历史隐痛。时至今日,围绕此地的种种问题仍在不断发酵。

阿富汗沦于外敌铁蹄之下的情况实在不知凡几。3000—4000年前,雅利安人(Aryans)便征服了这片土地。因此,这里才会被人叫作“雅利安人的国家”(Ariana)。后来,“雅利安人的国家”被纳入波斯帝国的版图。阿富汗人以波斯语(阿富汗官方称之为达里语,近90%的阿富汗人将达里语作为第二语言)为通用语言,正是出于这层关系。后来,希腊人又成了这里的征服者,他们建立的希腊王国延续了200多年。时至今日,在阿富汗的一些地方,偶尔还能见到金发碧眼的希腊征服者后裔。佛教徒也一度成为这里的主宰,独一无二的希腊式佛教艺术由此在阿富汗起源并走向繁荣。

每一次,我都会给出相同的答案:两次入侵都给阿富汗带去了沉重的灾难。苏联人无法自拔的深渊,如今又困住了美国人。开战之前,美国政府奉行实用主义,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干涉的理由;之后,却又受困于政治因素而无法迅速抽身离去。每蹉跎一点时间,美国政府就要付出更多的生命与金钱,而且他们并不知道原因何在。美国能够控制城市,却无法平息那些自以为在捍卫伊斯兰教的人发起的农村叛乱

部落,是他们永恒的归宿。头巾、胡须、长袍、弯刀与马匹是部落习气的象征。每一个部落成员都必须拥有这些东西,否则,他就不属于这里。如此严格的会员准入制度,远远早于重金属音乐同好会,比起当代男士必须遵奉的着装守则也要悠久得多。

种种事例表明,阿富汗这片土地并非不可征服,只是所有成功的征服者现在都被称为“阿富汗人”

有幸驻寺的毛拉被称为伊玛目(imam)。人们聚集礼拜的时候,伊玛目要负责领拜,他站在前面,保持着和大家一样的姿势,朝向麦加方向鞠躬祷告,伊玛目高声诵读《古兰经》,其他人则轻声地念诵

[4] 除了马利克,每个村庄还至少拥有一名毛拉(mullah)。毛拉是伊斯兰教的基层神职人员,他们不是“圣人”,拥有妻子、儿女,可能也拥有土地,参加战争,他们并不比村里其他任何人更圣洁。他们只是粗通文墨,读过几遍《古兰经》,知晓一些宗教法规而已。

纳斯鲁丁面不改色,“你是相信一头驴的话,还是愿意相信毛拉?

马利克由支尔格选举产生。不过,他的权威与他从声望、家资和社会地位中获得的非正式权威是分不开的。所谓选举,不过是公推一位声望最高的人物而已。

每个村庄通常还有一位马利克(mailk),一个正式的首领。马利克基本是选举产生的,但马利克的父亲可能也担任过马利克,或至少是可汗。村庄一旦遭遇危机,主要的可汗协助马利克作出决策。很多时候,马利克往往由当地最大的可汗兼任。

地位最高的是大毛拉(mawlawi,宗教学者),是非常受人尊敬的人物,深得众人爱戴。卡兹(qazi,法官)是最杰出的宗教人物,但并不是每个村庄都有一位卡兹。

统治者想要获取合法地位,必须得到穆夫提与卡兹的支持,它本质上是一个非常保守的系统

诚如阿富汗的一则谚语所言:“院子里的一条好狗,比首都的好国王更有用。” [8]

那个时候的阿富汗,还是一个庞大的帝国。疆土从现代伊朗的心脏地带延伸到印度洋,东北部的克什米尔也被纳入其中。在伊斯兰世界,阿富汗是仅次于奥斯曼帝国的第二大强国。

玫瑰战争之后,亨利七世登基为王。他开创了都铎王朝,其作为使他在很多方面被认为是英格兰的缔造者。

而沙皇俄国根本不存在中产阶级,一小撮的贵族统治着数百万的农奴阶层,两个阶层甚至说着不同的语言。

虽然给出了种种优惠,英国政府倒也不算战争的输家,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阿富汗作为缓冲国,将遏制沙俄的扩张势头;阿富汗一分为三,内部纷争将使其再无余力觊觎印度;失去了开伯尔山口以东平原上的白沙瓦,阿富汗人将很难染指英属印度的领土。

英国人现在面对的是部落游击队,他们是农民和游牧民。对他们而言,战斗绝非职业,而是一种生活方式。

在战场上,英方部队是常胜之旅。但即便如此,也难以阻挡阿富汗人继续战斗。英国人虽然可以赢得战争,却无法在战争中取得胜利。英印当局的宝贵资源在迅速流失,这场战争已经变成一个无底洞。于是,殖民政府的官员提议让穆罕默德扎伊家族重新掌管阿富汗,将阿富汗分割成几个部分,然后交给不同的王室成员。英国便可借机将内战的烂摊子留给俄国人,全身而退。

一直以来,臣民眼中只有家,没有国。他们只服膺于宗教和传统,听命于部落和氏族。对于这样的国家,王权又该如何行使日常权力呢?这个问题困扰阿富汗的统治者达半个世纪之久,并将阿富汗分裂成了两个文化世界。

阿卜杜尔·拉赫曼切断了阿富汗与现代文明的联系,阿富汗境内了无一丝现代风气。不过,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天赐良机,可以大展宏图了。

特务不过是政务部这个恐怖体系的一部分。内政大臣米尔·苏尔坦专门负责夜间抓捕。每到晚上,大家都担心苏尔坦及其手下会突然“造访”。谁会成为苏尔坦的目标?没人知道。有哪些人已经沦为内政部的阶下囚?同样无人知晓。他们获罪的原因、入狱后的命运,更是一个未解之谜。人们发现,身边总有面孔不断消失,总有熟人落得没籍除名、不知所终的境地。

想当年,“国父”艾哈迈德·沙阿也曾创下一番功业,并成为阿富汗各大部落的公认领袖。但这无法满足阿卜杜尔·拉赫曼的胃口,他不甘心只做个部落酋长,他要成为真正的王者。要达成目标,就必定得改变阿富汗这个社会。埃米尔的目标几乎已经达成。他逝世之前,阿富汗有了一个中央政府,它的官僚机构遍布全国各地,可以让人们感受到它的权力,并将其影响带给每一个人。

父亲的遗志,儿子未曾继承。哈比布拉只想纵情享乐,他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脾气暴躁的大男孩,如此过分的特权以致让他忘了国王的本职。他可能会打一个惹恼他的人,但不会去故意伤害任何人。毕竟,他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如果有时间,哈比布拉宁愿美餐一顿,然后躲进后宫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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