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
我违反了诺亚方舟原则:预测下雨无济于事,建造方舟才能以防万一。”
巴菲特在选择候选接班人的信中说,他需要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善于管理应对风险的人士:“我们需要一位天生(genetically)能够程序化地(programmed)识别并避免各种严重风险的人士。”巴菲特用的这两个词——天生(genetically),能够程序化地(programmed)——让我们疑惑巴菲特说的到底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素质,我的理解是二者的结合。
在不确定性的领域中沉浮多年,我见多了披着科学家外衣的江湖术士。在这些人里面,可以找到被随机性愚弄最深的人。
如果失败的代价过于沉重、难以承受,那么这件事成功的概率有多高根本无关紧要。
学术界令他想起阒寂无声的大学办公室和粗鲁无礼的秘书;企业界令他想起悄无声息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大堆思想迟钝和半迟钝的人,一开口非得把整个句子讲得很完整不可。
塔利波要的是起而行,但他的问题出在当初选择踏入学界,是为了逃避职场生涯的单调乏味和卑躬屈膝。
金融交易耗费心力,只知道卖力工作的人,会失去注意焦点,脑筋也会变得迟钝。此外,他们最后会淹没在随机性之中。塔利波相信工作伦理会使人只留意噪声,而忽略了有意义的信号(见“混为一谈表”中所显示的差异)。
他已经存下足够多的钱,将来可以保持一定的生活方式。万一将来发生什么事,导致市场关闭,他也备有紧急应变计划,或许退休后以概率和非决定论(indeterminism)为题,写一些通俗科学小品。
幸运的傻瓜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可能只是运气不错而已—依混为一谈定义,他们不知道自己属于这种人,他们的行为举止就像那些钱是他们该得的。一连串的成功给他们注入了不少血清素(serotonin,或者某种类似的物质),以至于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有能力击败市场—我们的内分泌系统并不知道自己的成功是不是得自运气。
一个人的表现好坏会显露在外表上,就像动物的显性特征可以用来发出信号,因为赢家容易被人看到,在择偶时这是很有效率的方法。
俄罗斯转盘的赢家,也很可能被家人、朋友和邻居当做模范对象。
假设25岁的人一年玩一次俄罗斯转盘,他要活到50岁生日的机会十分渺茫。但是如果有很多人,比方说几千个25岁的年轻人都在玩这个游戏,那么应该会有少数人能够年过半百且极其富有,其他人则已成一堆墓冢。
最近重读《伊利亚特》(Iliad)叙事诗,我的第一印象是,叙事诗人并没有以成败论英雄。英雄打胜仗或败仗,和他们本身的英勇行为完全无关;他们的命运完全取决于外部的力量,而这通常是命运之神的杰作。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十分英勇,而不是因为战场上的成败。
本书使用的大多数例子,都是用我的蒙特·卡罗发生器创造出来的。不过,那是一种思考方式,而不是计算方法。数学主要是用来作为冥思的工具,不是当做计算工具使用。
我以历史为师的方法其实有两种:阅读前人的事迹,向过去学习,以及利用我的蒙特·卡罗玩具,向未来学习。
我注意到,1987年股市崩盘时炸毁的人、1990年日本金融市场大跌时炸毁的人、1994年债券市场惨跌时炸毁的人、1998年在俄罗斯炸毁的人,以及2000年购买纳斯达克股票而炸毁的人,他们彼此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们全都宣称“这次不一样”,或者“他们的市场不一样”,而且提出在经济上言之成理的说法,用以证明他们的看法没错。
第一章谈过有位门卫赢得彩票大奖,但是即使他活上1000年,我们也并不会预期他会再中头彩。拥有一身好本事却穷苦潦倒的人,最后一定会爬上来。幸运的傻瓜可能得助于生命中的某些好运气,但是长期而言,他的处境会慢慢趋近于运气没那么好的白痴。每个人都会向长期的性质靠拢。
长期来看基因决定行为 梭伦的警语适用于充满随机性的生命,而这和时下媒体挂帅的文化所传达的信息恰好相反,这一点,更加强化我的本能,重视提炼后的思想甚于较为新颖的思想。因此我床头摆的都是古色古香的老书。老思想越陈越香,不同于新思想的粗糙低劣。
信息的问题不在于它令我们分心且通常一无用处,而是在于它含有毒性。
我们很难判断这些人是因为看报纸所以显得精神不振,还是精神不振的人喜欢看报纸,或者人离开了住所就会看报纸,而且看起来两眼惺忪且精神不振。在我的事业生涯之初,看到别人如此专注于噪声,总是没好气,因为在我的眼里,有无数的信息在统计上不重要,不足以推演出有意义的结论。但我现在很高兴见到这样的事情,乐于看到那么多白痴决策者在浏览报纸之后,在投资时出现过度反应的行为。换句话说,我现在把别人看这些东西的现象当成是一种保险,因为有了那么多不懂随机性的笨蛋,才可以保障我继续待在期权交易这个有趣的行业中。
总的说来,若其他每样事情都一样的话,女性择偶时偏爱年纪比较大的健康男性,而不是比较年轻的健康男性,因为前者有证据显示基因比较好。
神看到未来的事情,平凡人看到眼前的事情,聪明人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们将严谨的态度引进知识生活,坚称一项陈述只可能归属于两个范畴:演绎法或归纳法。前者就像“2+2=4”,也就是根据定义精确的公理架构(axiomatic framework)而来,结果无可争辩。后者是指能以经验、统计等某种方式予以证实的陈述,例如“西班牙今天下雨”或“纽约人普遍粗鲁无礼”。
比方说,读道金斯(Richard Dawkins)的《自私的基因》(Selfish Gene)最令人拍案叫绝的是,虽然书内没有一条方程式,读来却好像是从数学的语言翻译过来似的,然而它仍是优美的散文体。
历经日常使用的严肃考验,不遭破坏而留存下来的神圣语言,可以用来说明语言扮演的重要角色。闪族宗教,包括犹太教、伊斯兰教以及原始的基督教都了解这一点:必须避免为了日常使用之便而将语言合理化,也应该避免被方言所破坏。40年前,天主教会把仪式和礼仪从拉丁文转成各地语言。我们可以说,由于这种做法,导致宗教信仰滑落。突然之间,宗教被人以知识和科学标准加以评判,而不用美学的标准去评判。
维也纳学派在扬弃黑格尔式满纸废话的哲学时表示,从科学的观点而言,它是垃圾,从美学的观点来说,它比不上音乐。我则认为,看波德莱尔的诗,远比收看CNN新闻或听威尔一派胡言要愉快得多。
在任何一个时间点,赚钱最多的交易员往往是最差的交易员。我把这称做横断面问题(cross-sectional problem):在市场上的任一时间点,获利最多的交易员,可能是最适合上一个循环的人。牙医或钢琴家不常碰到这种事情,因为这是随机性的本质使然。
这和《圣经》所说的循环一样,约翰花了7年的时间成为英雄,但7天的时间就把他打成白痴。约翰现在成了贱民;他失业了,打电话给他也不回复。他的许多朋友处境也相同。怎么会这样?他有那么多的信息、记录完美无瑕,还有精密的数学技巧可以利用,怎么会失败?他是不是忘掉了随机性的魔影了?
更叫他惊讶的是,他们计算这种情形发生的概率是100万亿亿年才有一次。亨利称之为“10西格玛”(ten sigma)事件。亨利即使把概率调高一倍,也似乎于事无补,因为这么一来,概率也只是100万亿亿年才有两次。
他们倾向于死守头寸。有句格言说,要叫烂交易员放弃头寸,比叫他们离婚还难。死守某些观念对交易员、科学家或任何人都不好。
许多人赔钱之后就摇身而为长线投资人,不肯接受事实,壮士断腕,认赔了结。
负突变是指虽然从繁殖适应性的观点来看,新的特质变得比所取代的特质还差,却还是能够生存下去,但不能期望它们维持好几代以上,即所谓的临时聚集。
以前人们认为大自然不会跃进或骤变,拉丁文这么说:“自然不突变”(natura non facit saltus)。一般认为这句话是18世纪的植物学家林奈(Linnaeus)所说的,但他显然弄错了。莱布尼茨(Leibniz)也用它来为微积分辩护,因为他相信不管我们怎么放大来看,万物都是连续的。和许多“言之有理”的说法一样,它后来被证明全盘皆错,量子力学把它推翻了。我们发现在极小的尺度下,粒子是在不同的能级间,不连续地跃进,而不是在其间滑动。
前面曾经谈过荷尔蒙对一个人行为举止的影响,以及能在择偶时发出什么样的讯号。他的成功(或者应该说是假性成功,因为相当脆弱)会显现在他的外貌上,引人注目。不知情的潜在配偶会被他的外表所骗,误以为他拥有优异的基因组成,直到稀有事件发生才揭发真相。
我讨厌那些没在图书馆做太多功课,就以为自己对某一主题拥有原创性和深邃高见的人。我必须坦承,为了排遣无聊和缓和对那些陈腔滥调的厌恶,我的做法是尽可能多发言,且在别人讲话时充耳不闻,只顾着在脑子里解方程式
因此,“看好”或“看坏”这两个名词,是不必在不确定性状况下做事的人,例如电视评论员,或没有处理风险经验的人使用的。
换句话说,我的目标是下不对称的赌注,好靠稀有事件赚钱。
竟然回答:“你说得一点没错。我们不碰墨西哥比索,只投资俄罗斯卢布。”几个月后,他炸毁了。在那之前,俄罗斯卢布的利率相当诱人,吸引各式各样的高收益猪仔争相买进。1998年夏,他和持有卢布计价资产的其他人,赔了将近97%。
金融市场中,有一类交易员是靠反向稀有事件为生。对他们来说,波动往往是好消息。这些交易员经常赔钱,只是金额不大。他们很少赚钱,不过一赚就是一大笔。我称他们为危机猎人,十分乐意成为其中的一员。
假使我从装有红球和黑球的罐子内取球,那么取了20次之后,我对罐子内红球和黑球的相对比例怀有的信心,并非取了10次之后的两倍,而是只有2的平方根(1.41)。
工业革命的科学成就带给人们信心,相信他们能够推进到社会科学。伪科学吸引一大批理想主义笨蛋,经济学家最有可能如此使用科学。你可以用一大堆方程式来充内行而没人能够揭穿你,因为根本没有办法对照实验(controlled experiment)。
苏格兰哲学家休谟在他的《人性论》(Treatise on Human Nature)中以下述方式讨论这个问题:我们看到的白天鹅数目再怎么多,也没办法据以推论所有的天鹅都是白的,但是只要看到一只黑天鹅,就足以推翻这个结论。这个问题后来以穆勒(John Stuart Mill)所谓的“黑天鹅问题”著称。
谈到经济学和哲学,我的看法和他相左,不过我无法抵挡这位匈牙利人的魅力,因为他和我一样都以身为交易员为耻,宁可见到交易只是知识生活的一个小小延伸,这一点可以从他的第一本书《金融炼金术》(The Alchemy of Finance)看出来。我对有钱人从来不为所动,从不以他们为榜样,看到这样的人或许反而只会收到反效果,因为迅速致富的人经常带有铜臭味。似乎只有索罗斯的价值观和我相同。他希望被人视为商学院教授,只碰巧因为他的理念正确而富有,但由于无法取得其他知识分子的接纳,他只好通过财富争得优越的地位。这就好比登徒子用尽各种方法后,最后只能利用红色法拉利跑车引诱女人。
我遽然感到财务上很没保障,而且害怕成为某家公司的员工,变成只谈“工作伦理”的企业奴隶。我需要有厚实的银行户头作后盾,才能买到时间去思考和享受人生。
牛顿物理学是科学,因为它允许我们证明它是错误,而且确实已被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推翻了;然而占星术却不能被证明错误,因为它没有提供条件让我们驳斥它。这一点成了判别科学和胡说八道的基础,称做“画界问题”(the problem of demarcation)。
否证和开放社会这两个观念,都和我当交易员的日常工作中,处理随机性必须用到的严谨方法有关。这话听起来和直觉相违背。处理随机性时,开放的心胸显然是必要条件。波普尔相信任何乌托邦的理想都属封闭式的,因为它会阻塞本身的反驳能力。认为社会已有个很好的模式,不可能开放接受否证,这样的观念本身会形成极权主义。
哲学家帕斯卡(Pascal)表示,对人来说,相信上帝存在是凡人最合宜的策略。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么相信它存在的人会得到奖赏。如果它不存在,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叫人惊讶的是,我所认识存活下来的交易员,几乎都这么做,他们根据观察到的事情,包括过去的历史去操作,但和波普尔学派的科学家一样,他们一定要确定犯错时的成本十分有限,而且犯错的概率不是从过去的资料推演而得。
这叫认赔止损(stop loss),也就是到了预定的出场点,他们会采取行动保护自己,不受黑天鹅冲击。我发现极少会有人这么做。
如何知道 我正在规划我的下一步:重新创造一个信息少、更确定的古代环境,比如19世纪,但同时享受目前科技上的若干进步(例如蒙特·卡罗发生器)以及所有医疗上的突破和社会公义上的进步。如此一来,样样事情都是最美好的。这才叫做进化。
如果把无限多的猴子放在打字机前面,让它们去乱敲,那么其中一只肯定会打出一字不差的《伊利亚特》叙事诗。
前推进一步:猴子中的大文豪既已诞生,读者愿意拿毕生的积蓄去赌这只猴子下一次会打出《奥德赛》(Odyssey)叙事诗吗?
起初的样本数有多少十分重要。如果总共只有5只猴子,我会对打出《伊利亚特》的那只猴子刮目相看,怀疑它是写《伊利亚特》的古诗人投胎转世。
从事商业的人数越多,其中某个人纯靠运气便能有惊人表现的可能性越高。我很少看到有人去数猴子的数目,同理,很少有人去数市场中的投资人人数有多少,以便计算某段时间里、在这么多投资人的情况下,取得成功的条件概率(不是成功概率)有多少。
这些偏差可以简述如下:第一,存活者偏差(又称打字机前的猴子),起于我们只看见赢家,对运气持有的看法遭到扭曲。第二,不同凡响的成功最常见的原因是运气。第三,我们在生物构造上缺乏了解概率的能力。
人的天性很难变得更理性,或者不以社会地位低下为耻,至少就我们目前的DNA密码来说是如此。
要过着有钱人的生活很花时间,你得找时间去买时髦的衣服、熟悉波尔多葡萄酒、认识昂贵的餐厅。所有这些费时甚多,因而无法将心力放在真正该放的地方,也就是积聚名目(和账面)财富。这本书给我们的启示是,外表看起来不像有钱人的人,最有可能是巨富。反之,言谈举止看起来很有钱的人,财富流失很快,难以扭转。
我可不想为了成为像巴菲特那样的亿万富翁,而牺牲个人嗜好、知性的愉悦以及平常的生活品质。而且如果必须养成斯巴达(甚至更穷酸)的习惯,一直住在首次购买的简陋屋子里,我看不出成为巴菲特有什么意义。盛赞他那么富有,生活却如此俭朴,我不懂是为了什么。如果俭省度日是最终的目标,那么他应该去当僧侣或社会工作者。我们应该记住:致富纯粹是自利行为,不是社会行为。资本主义的优点在于社会能够善用人们的贪婪,而不是他们的善行,同时也不需要颂扬这种贪婪为一种道德或知性成就。读者很容易看得出来,除了索罗斯等极少数例子外,我对有钱人缺乏好感。成为有钱人不是一种道德成就,但这不是那本书最严重的瑕疵所在。
长久以来人们一直犯下忽视存活者偏差的错误,连专业人士也不例外,有时甚至更为严重。怎么会这样?因为我们受到的训练,是要善用摆在眼前的信息,忽视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我们做个简短的总结:我们经历的现实只是所有可能出现的随机历史中的一个,我们却误将它当做最具代表性的,忘了还有其他可能性。简言之,存活者偏差是指“表现最好的最容易被看见”。为什么?因为输家并没有现身。
马基雅维利(Machiavelli)认为运气在人生遭遇中至少占50%的比重(其余则靠机巧和胆识),而那还是在现代市场创立之前的环境。
第一个例子是一句流行格言:即使是停住不动的时钟,一天也有两次正确。
要是原始群体只有10个经理人,那么我会毫不考虑地把一半的积蓄交给表现优异者。如果原始群体有一万名经理人,我会对他们的操作成果视而不见。这一阵子,不少人都被吸引到金融市场来,许多大学毕业生踏进社会后第一件工作便是交易,失败了再转行去学牙医。
随便找一个人,你和他的生日碰巧是同一天的概率是1/365.25,碰巧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概率更是低得多。因此和某人的生日同一天,是你会在晚餐桌上大谈特谈的巧事。一个房间内有23个人,任意两人生日同一天的概率有多少?约为50%。
利用计算机操作的当日冲销交易员经常彻夜不眠,忙着从数据中测试出一些性质,他们的行为就像把猴子丢到打字机前面,不告诉它们应该敲出什么书,它们终究有望在某个地方找到黄金。许多人深信不疑。
后来文字处理走向计算机化,有人曾经设计几种键盘,以便加快打字速度,却终归徒劳无功,打字者已经习惯使用QWERTY的键盘打字,很难改变。就像一位演员扶摇直上成为大明星后,原先不认识他们的观众也会跟着欣赏称好。强迫发展过程理性化,反而成了多余、不必要、不可能办到的事。这称做路径依赖结果(path dependent outcome),阻碍了许多数学家建构模型的努力。
假使你这次赌转盘赢了,这会提高你再赢的概率吗?不会,但波利亚过程会提高再赢的概率。为什么这在数学上很难处理?原因出在独立性(independence)的观念被破坏。
随机结果的非线性特质有时可作为打破僵局的一种工具,我们来谈叫做非线性轻推(nonlinear nudge)的一个问题。假设有一头驴子,饥饿的程度和口渴的程度相等,我们把它放在距食物和饮水恰好等距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它会死于饥饿和口渴,因为它没办法决定先吃哪一个。
行为经济学家发测验问卷给比较理性且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研究生),要他们计算念文科的年轻女性成为银行职员或具有女权意识的银行职员的概率时,平均来说,他们算出她成为具女权意识的银行职员的概率,要高于她当银行职员的概率。我很高兴自己能当交易员,去利用别人的偏差获利,但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中,却感到害怕。
从期刊列为参考文献、支持人数,以及对所属专业的影响来说,谁是上个世纪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学家?不是凯恩斯,不是马歇尔(Alfred Marshall),不是萨缪尔森,也当然不是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而是心理学家卡尼曼和特沃斯基,他们的专长是发掘人类在哪些地方欠缺理性思考和最优化的经济行为。
不管喜不喜欢,我们都是自身生物构造的俘虏。
在人类的进化过程中,因为我们不必懂概率,所以也就没有足够的诱因来发展出了解概率的能力。但是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人类不是被设计来理解事物的,我们只是被设计来求生和繁衍后代,但为了求生存,我们必须夸大某些事情的概率,例如可能影响我们存活的事件发生的概率。
即使100岁的人,也仍有正值的条件预期寿命。那些专家的说法,和以下的说法几乎没有两样:我们的手术死亡率是1%。到目前为止,我们为99位病人动过手术,都很成功;你是第100位,所以你死在手术台上的概率是100%。
不管我看多少书、如何努力去了解概率,在面对各种不同的状况要处理时,内在拥有不聪明基因的我,情绪总会油然而生。就算大脑能够区别噪声和信号的不同,我的心却做不到。
有些赌徒相信赌博的结果和某些身体动作之间有一些不自然的关联,据而发展出一些扭曲的行为。
和别人谈话,最叫我讨厌的是对方告诫我言谈举止应该如何才对。大部分人都知道言谈举止应该如何才对,问题出在我们没有起而行,而非我们不懂。
我们需要一些窍门才办得到,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接受自己只是动物的事实,需要靠一些低等形式的窍门帮助我们,而不是讲大道理。
怀疑论的主要论点是,没有任何事情是肯定的,我们可以得到各种概率程度不等的结论,并且以之为行动时的指引。
但对于向波普尔学得如何自我批判的我们来说,这可能是我们更加敬重他的原因,因为他绝不会只因过去讲过,就冥顽不灵地坚持原来的意见。
这些年轻人多年来必须表现智识聪明、条理分明,如此的重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因此疾呼: 我们要求自相矛盾的权利!
没有原则!? 现代世界给了我们一个阴郁的故事。我们的文化将自相矛盾塑造为可耻之事,认为可能在科学中造成灾难。
贝比奇(Nigel Babbage)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交易员之一,他有一种优异的特质:他的信念完全不受路径依赖(path dependence)的观念束缚。他可能一时冲动买进几个小时前才强烈断定会下跌的某种货币,但他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什么事情改变了他的心意?他认为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要测试信念是否路径依赖,有个简单的方法。假设你拥有一幅画,当初是以2万美元买进的。由于艺术品市场欣欣向荣,现在这幅画值4万美元。如果你手头上没有这幅画,你会依目前的市价买进吗?如果不会,那么我们就说你死守自己的现状。你不肯按目前市价买进的画,表示市价已高于其实价,留着它不放根本不合理,你所做的只是感情上的投资。许多人死守自己的观念,直到踏进坟墓。如果一连串的观念都以第一个观念马首是瞻,我们便称其持有路径依赖的信念。
索罗斯有可能是因为基因上的缺陷,而使他成为理性的决策者吗?
索罗斯到处告诉肯耐心听他说话的人,说自己很容易犯错。我从索罗斯身上学到这个教训,于是在公司每次开会之初,都要说服在场的每个人相信我们不过是一群傻子,什么也不懂且容易犯错,但是幸好很少人像我们这样知道这件事。
大部分科学家都很固执,否则就不可能有足够的耐性和精力去执行那么艰巨的任务,例如一天花18个小时让他们的博士论文更完美。
但是科学比科学家要好。有人说,科学的进化是从一场葬礼赶往另一场葬礼。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垮掉后,会有一位新的财务经济学家出现,将相关知识纳入他的学说中。
斯多噶哲学有趣的地方,在于它强调尊严和个人的美感,而这是我们基因中的一部分。下次碰到厄运时,不妨开始强调个人举止的优雅。你应该表现出不管在什么状况下,都“知道如何生存”。
行刑日那天把最好的衣服穿上(仔细刮好胡子);挺直腰杆站直,显现一股傲气,好在行刑队心里留下美好的印象。诊断出罹患癌症时,不要哭天喊地,一副无辜受害的样子。只和医生讨论病情,切莫让别人知道,如此就可避免听到老掉牙的安慰话,也没人会视你为值得同情的受害人;
行刑日那天把最好的衣服穿上(仔细刮好胡子);挺直腰杆站直,显现一股傲气,好在行刑队心里留下美好的印象。诊断出罹患癌症时,不要哭天喊地,一副无辜受害的样子。只和医生讨论病情,切莫让别人知道,如此就可避免听到老掉牙的安慰话,也没人会视你为值得同情的受害人;此外,那种有尊严的态度,可以让挫败和胜利一样,都叫人觉得具有英雄气概。赔钱的时候,务必对你的助理更为客气,不要对他发怒(
不要将你的命运怪罪于任何人,即使他们确实是祸首也是一样。就算你的另一半和英俊的滑雪教练或年轻但野心不小的模特儿搞上,也绝不要自怜自艾。别怨东怨西。如果你的生意变少,不要马上哈腰屈膝,可以像我儿时的好友艾波史雷曼那样,发出一封充满英雄气概的电子邮件给同行,告诉他们:“生意虽少,态度不变。”命运女神唯一不能控制的东西,是你的行为。
在基因上,我们仍和许久以前漫游在非洲大草原上的老祖先很接近。我们信念的形成充满着迷信,即使现今也不例外,或许必须说,于今尤烈。
我也是极其天真的否证论者。为什么?因为当这种人,我才能生存下去。我力行波普尔学说的方式是:我在代表某种世界观的理论下,从事各种投机生意,但条件是没有任何一个稀有事件可以伤害我。事实上,我还希望从所有想象得到的稀有事件中获益。我对科学的看法与周遭自称科学家的人不同。科学只是投机和有系统的推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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