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人的故事

  大童  |   on Sunday, February 9, 2020  |  3508   |  8 minutes

作者:盐野七生

地中海史上最大的海难事件发生了。230艘战船不是冲到岸上,就是相互碰撞。最终回到锡拉库萨港的,只剩下为数不多的80艘。据说在船只靠岸的海域一带堆满了随波漂来的尸体。这次海难事件使罗马损失了6万人。两位执政官侥幸脱身,因为他们乘坐的是旗舰,船员的技术格外过硬。罗马人尽管赢得了海战的胜利,却未能战胜暴风雨的袭击。他们终究不是一个有航海传统的民族。

迦太基花了400年时间争取来的在西西里的一切权益转眼全部化为乌有,同时失去的还有其地中海的西半部分的海域主权。

与马赛一样,恩波利亚起源于希腊人殖民的城邦国家。西地中海的原希腊殖民地纷纷选择了接受罗马人的保护。因为罗马人更喜欢同盟关系而不是统治关系

我们看罗马人,会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几乎在所有事情上,他们都不依靠自己亲力亲为,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必须在任何领域都是第一。例如,被罗马同化后的伊特鲁里亚人依然在土木事业上施展他们的才华;意大利南部的希腊人被委以通商业的职责;西西里加入罗马的保护圈后,罗马开始全面引进希腊文化。但是,给人的感觉是,在艺术、哲学和数学领域,罗马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了希腊人身上。随着时代的变迁,罗马人的开放性格变得越来越开放。而且,他们从来不像有的国家,在颁发居留证时,一味地强调“只限具备无可替代的、技能型的人才”。

对于这些与自己建立了同盟关系、但历史尚浅的城邦国家,罗马承认他们完全的国内自治。不仅如此,罗马还奖励这些城邦的统治者申请罗马市民权,却不要求他们同时放弃本国的市民权。也就是说,对于战败者,罗马允许他们拥有双重国籍。

无论有无罗马市民权,只要是罗马同盟国的一员,两者都是以服兵役的形式代替缴纳直接税。

现代的欧美人喜欢吃肉,是因为他们的祖先不是高卢人就是日耳曼人。

因为罗马人从不惩罚打了败仗的司令官,所以最重的惩罚不是因为战败

汉尼拔是这一时期的最杰出的战术家,这是罗马人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但是,这样一位战术家竟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才攻陷了萨贡托。因此,现代史学家中有人评价汉尼拔,说他进行大规模会战时,具备超常的战术才能,却不擅长攻城战。

汉尼拔要率领他的军队一路向北横渡埃布罗河,翻过比利牛斯山脉,进入现在的法国——当时的高卢,再渡过罗纳河,横穿法国,最后,翻越阿尔卑斯山,进入意大利。汉尼拔率领大军、带着象队翻越阿尔卑斯山的壮举,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彩重抹的一笔,在其后的2200年里广为人知,即使对历史不感兴趣的人也有耳闻。

汉尼拔军的2.6万人是在经历了一次次的考验后幸存下来的士兵。他们翻越比利牛斯山脉,在横穿法国时一次次击退高卢人的袭击,渡过了罗纳河,还翻越了阿尔卑斯山。用“精兵”一词来形容这支部队最贴切不过。在这个战斗集体中,士兵一个比一个勇猛顽强

高卢人部族多,各部族间纷争不断,所以在战场上,他们表现出来的特点是爆发力特别强,但持久性有所欠缺。组织力的脆弱也影响了他们的社会凝聚力,因此,他们常常被看做是蛮族、未开化的人

命运多舛的皮亚琴察和克雷莫纳这两个罗马殖民城市,成为周围都是高卢人的两个孤岛城市。从此时开始一直到第二次布匿战争结束的16年间,竟得以奇迹般地幸存下来,这不能不归咎于高卢人不懂利用好机会的性格缺陷。

共和政体下的罗马没有选择民主制雅典那样排挤贵族阶级、实行以平民为主体的政体。在共和政体下的罗马,贵族和平民相辅相成。把两个阶级的力量合二为一,是为了更有效地发挥国家的活力。既然选择了这样一种政体,就要时刻不忘把贵族和平民之间动辄出现的对立情绪掐断在萌芽之中。以公元前367年《李锡尼法》出台为界,罗马确立了新的方针,所有国家要职向平民开放。为此,作为罗马最高统治者的执政官中,有平民出身的人当选几乎已司空见惯。

从此,罗马人对于无论受到怎样的阻碍也得以成功的事,改用这样一句习语来表达了: “不管怎样,汉尼拔过去了。”

坎尼会战中,如果相信古人的记载,罗马方面的牺牲人数多达7万人。胜利者汉尼拔方面的战死者只有5500人,其中三人之二还是高卢兵。 纵观整个历史,罗马军团遭受如此重创,坎尼会战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没有责备特雷恩蒂乌斯·瓦罗一句话,就连最初反对他主张尽早解决问题的提议的人,现在也不再提起。特雷比亚之战、特拉西梅诺之战、坎尼会战,没有一个贵族抱怨惨遭失败的这些战斗的总指挥是平民出身。在其他民族常常发生的类似聚到古罗马广场抗议为政者的事情,在此时的罗马,完全看不到。

虽然历史学家中,有人有这样的资质,如色诺芬有过率领军队作战的经历,修昔底德参加过伯罗奔尼撒战争,波利比乌斯担任过阿卡亚同盟军骑士团团长。但是,除了当过兵的阿里安,没有一个人写亚历山大,实属可惜。

被后人尊称为大帝的亚历山大在22岁那年,只带着3.6万名士兵攻入了幅员辽阔的波斯。靠这一支军队,与多达10万至20万名士兵的波斯国王大流士作战,两次战胜大流士。与波斯方面的战死者多达10万相比,亚历山大的损失只有两三百人。让看到这个数字的人,忍不住以为少写了一个零。尽管古人有夸张的毛病,但是,毫无疑问这是完胜。

对此,常人只会感慨其伟大。但是一位将军看到这样的战况,一定深受刺激,从而产生强烈的探知欲。为什么他能做到这样?尤其是汉尼拔,要以不到十分之一的兵力攻打总兵力达75万人的意大利,不难想象,他的探知欲会比别人更强烈。

对亚历山大来说,步兵和骑兵都是棋子,要根据战术,相应地在战场棋盘上移动。他让骑兵攻打敌人的步兵,也会让步兵迎战敌人的骑兵。他不在乎贵族出身居多的骑兵的自尊心,他关心的首先是如何有效地发挥自己军队的力量。这也是他在战场上屡屡获胜的原因。

率领仅有的3.6万人远征东方的亚历山大,为了确保战争的胜利,在战斗中取得重大胜利后,放弃穷追猛打,改为攻占周边,使他的军队战斗力大大增强。随着不断向东方深入,沿途居民纷纷加入他的队伍,致使希腊的兵力比例逐渐减少。

汉尼拔无疑从亚历山大身上学到了很多,但他们是两个人。与汉尼拔不同,亚历山大几乎从来没有向敌人发起过突然袭击,也从来没有用计谋置敌人于死地。这不能说是希腊人和迦太基人之间民族性的差异,只能说是亚历山大和汉尼拔个人性格的不同。荷马的英雄中,亚历山大最喜欢的是既高贵又勇敢、却对谋略一窍不通的阿喀琉斯。我们不清楚汉尼拔的偏爱,也许他说过喜欢用奸计攻陷了特洛伊的奥德修斯。

首先在共和政体下罗马军队的构成上。当时,罗马军队的主力是重装步兵,由承担市民义务的、属于中上层阶级的市民构成。重装步兵体现了共和政体下罗马的灵魂。

蔑视重装步兵就是蔑视罗马的共和政体精神。例如,我们日本提倡的是“和”的精神,如果因为这种精神在国际化时代不通用而放弃它,那么日本就不是日本了。同样,如果只看到骑兵的重要,而把重装步兵改编为骑兵,那么罗马人也就不是罗马人了。

第二个原因是当时的罗马和地中海世界的其他国家一样,即使想扩大骑兵兵力,能够形成战斗力的骑兵也是少之又少。在意大利,马匹的集中产地在亚平宁山脉周边的山岳地带。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培养出骑兵。

古人不知道马镫。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罗马人作为工学天才,加上科学创始者希腊人,为什么也没有想到马镫呢?

古代骑士和美洲大陆的印第安人一样,骑马时马背上只有简单的马鞍,两脚自然下垂,没有马镫的支撑。因为下垂的脚也能踢马肚子,所以,有没有马镫不影响骑马。 但是,在马背上射箭投枪就需要力的支撑点,为此,马镫就显得非常必要。然而,因为没有马镫,所以骑兵们只能靠两腿夹紧马肚子,以保持身体的平衡。这样的特殊技能,只有从小开始训练才能学会。

汉尼拔只要从北非努米底亚雇佣就可以了。作为游牧民族,努米底亚闻名地中海世界。

作为游牧民族,高卢和努米底亚不相上下

通过学习亚历山大大帝,熟知骑兵战斗力之重要的汉尼拔,把努米底亚和高卢这两个地中海世界屈指可数的游牧民族都收入了自己的帐下。

在第二次布匿战争的当时,高卢是罗马的敌人,他们追随汉尼拔

马其顿国王菲利普五世主动向汉尼拔提出加入同盟。就这样,第二次布匿战争与第一次不同,不再是罗马和迦太基之间的两国之争,而是正在呈现世界大战的色彩。

是年22岁的马其顿国王菲利普,与亚历山大大帝同出一宗。因此,对于自己的皇室继承人,有着非常强的意识。对于马其顿王国的年轻国王来说,他太想再次称霸全希腊了。但是,击退横行亚得里亚海的海盗,平定伊利里亚人,并把势力扩张到了希腊西海岸的罗马,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东边是马其顿,南边是锡拉库萨,西边是西班牙,北边是高卢民族。还有,最难对付的汉尼拔就在意大利境内。

在迦太基,甚至可以将在战斗中失利的指挥官处以死刑,这让指挥官们做事非常谨慎,甚至时有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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