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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规训与惩罚</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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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id="filepos388518" class="calibre_"><div class="calibre1">
<h3 class="calibre_4"><span class="calibre5"><span class="bold">第三章 全景敞视主义</span></span></h3>
<p class="calibre_5">根据17世纪末颁布的一道命令当一个城市出现瘟疫时应采取下列措施问</p>
<p class="calibre_5">首先,实行严格的空间隔离:封闭城市及其郊区,严禁离开城市、违者处死,捕杀一切乱窜的动物;将城市分成若干区,各区由一名区长负责。每条街道由一名里长负责,严密监视该街事务;如果他离开该街,将被处死。在规定的一天,所有的人都必须待在家里,违者处死。里长本人从外面挨家挨户地锁门;他带走钥匙,交给区长;区长保管钥匙直到隔离期结束。每个家庭应备好口粮。但是沿街也设立了通向各所房子里的木制小通道,这样每个人都可以收到分配的面包和酒,同时又不与发放食物者和其他居民发生联系。肉、鱼和草药将用滑轮和篮子送进各家。如果人们必须离开住所,那就要实行轮流的办法,避免相遇。只有区长、里长和卫兵可以在街上走动,另外还有在被传染的房子、尸体之间活动的“乌鸦”。后者是些人们不管其死活的人。这些“穷人搬运病人、埋葬死人、清除污物以及做许多其它的下贱工作”。这是一个被割裂的、静止冻结的空间。每个人都被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如果他移动,就要冒生命危险,或者受到传染或者受到惩罚。</p>
<p class="calibre_5">监督不停地进行着。到处都是机警的监视目光:“一支由可靠的军官和富人指挥的民兵队伍”,在各个出入口、市政厅和各个区进行警戒,以确保民众的服从和长官的绝对权威,“还严防一切混乱、偷盗和勒索”。在每个城门应设一个观察站,在每个街口设几个哨兵。每天,区长巡视所负责的地区,了解里长是否履行了职责、居民是否有不满之处。他们应“监视他们(居民)的行动”。每天,里长也深入所负责的街道,在每所房子前停下,让所有的居民都在窗口露面(住在面对院子方向的居民应分得一个面向街道的窗户,只有他们可在露面时使用)。他呼喊每个人的名字,了解每个人的状况——“因有死刑的威胁,居民会被迫说出真实情况”。如果有人不在窗口露面,里长应该追问原因:“这样,他会很容易发现是否有死人或病人被隐藏起来”。每一个锁在这种笼子中的人,每一个在各自窗口处的人,都要回答点名和在追问时露面——这是对生者和死者的大检查。</p>
<p class="calibre_5">这种监视建立在一种不断的登记体制的基础上:里长向区长报告,区长向市长报告。从“锁门”之时起,每个城市居民的角色就被逐个确定了。“每个人的姓名、年龄、性别”都被登记注册。登记册一份交给区长,一份交给市政厅,另一份供里长每日点名用。在巡视中所能了解的一切情况——死亡、病情、抱怨、异常现象——都被记录下来,转达给区长和市政长官。市政长官对医疗处理握有完全的控制权。他们指定一名医生负责。未获得该医生的便条,任何医生不得治疗病人,任何药剂师不得为病人配药,任何神父不得拜访病人。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背着市政长官隐藏传染病人或与这种病人打交道”。病情记录应该不断地汇总。每个人的病情和死亡都要经过权力当局,经过他们所做的记录和决定。</p>
<p class="calibre_5">在隔离五六天后,开始对每所房子逐一地清理消毒。每所房子的居民都要离开。在每间屋子里,“家具和财物”都堆到高处或悬在空中。房间四周撒上香料。在用蜡把门窗乃至领孔封好后,点燃香料。香料燃烧时,整所房子被封闭起来。完成这项工作的人在出口处受到检查,“当着住户的面,看他们是否在身上藏有进来时所没有的东西”。四个小时后,住户被允许回家。</p>
<p class="calibre_5">这种封闭的、被割裂的空间,处处受到监视。在这一空间中,每个人都被镶嵌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任何微小的活动都受到监视,任何情况都被记录下来,权力根据一种连续的等级体制统一地运作着,每个人都被不断地探找、检查和分类,划入活人、病人或死人的范畴。所有这一切构成了规训机制的一种微缩模式。用以对付瘟疫的是秩序。秩序的功能就在于清理各种混乱。当肉体混杂在一起时,疾病就得以传播。当恐惧和死亡压倒了禁令时,罪恶就会滋长。秩序借助一种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权力,确定了每个人的位置、肉体、病情、死亡和幸福。那种权力有规律地、连续地自我分权,以致能够最终决定一个人,决定什么是他的特点、什么属于他,什么发生在他身上。瘟疫是一种混合,规训是一种解析。规训施展自己的权力来对付瘟疫。围绕着瘟疫形成了一批欢度节目的文学作品:法律中止,禁忌全无,时间冻结,肉体不分贵贱地混杂在一起,每个人都揭去面具,抛弃了过去据以相互辨认的法定身份和形象,露出一副全然不同的真相。但是,也有一种与此截然相反的关于瘟疫的政治梦想:瘟疫期间不是集体的狂欢节,而是严格的隔离;非但法律没有遭到践踏,相反,通过确保权力毛细渗透功能的完整等级网络,管理控制甚至深入到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不存在戴上又摘掉的面具,只有对个人的“真实”姓名、“真实”位置、“真实”肉体、“真实”病情的排定。瘟疫作为一种既是真实的又是想像的混乱形式,有其医疗的和政治的相关规训方法。在规训机制背后,可以发现关于“传染病”、瘟疫、造反、犯罪、流浪、开小差以及在动乱之时出现与消失、生存与死亡的人们的种种挥之不去的记忆。</p>
<p class="calibre_5">如果说,麻疯病人引起了驱逐风俗,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大禁闭”的原型和一般形式,那么可以说,瘟疫引出了种种规训方案。它不是要求将大批的人群一分为二,而是要求进行复杂的划分、个人化的分配、深入地组织监视与控制、实现权力的强化与网络化。麻疯病人被卷入一种排斥的实践,放逐一封闭的实践。他被遗弃在一片无须加以分解的混饨之中,等待毁灭。瘟疫患者则被卷入一种精细的分割战术中。在这里,个人的区分是一种权力挤压的后果,这种权力自我扩展、自我衍生和连接。一方面是大禁闭,另一方面是规训。一方面是麻疯病人及对他的隔离,另一方面是瘟疫及对它的分割。前者是被打上印记,后者是受到解析和分配。放逐麻疯病人和制止瘟疫所伴随的政治梦想并不是一样的。前者是一个纯洁的共同体,后者是一个被规训的社会。在行使统治人的权力、控制人际关系、清理有害的人员混杂方面,二者的方式不同。瘟疫流行的城镇,应完全被一个层级网络、监视、观察和书写所覆盖;一种广延性权力以一种确定无误的方式统治每个人的肉体,使该城镇变得静止不动。这就是一个治理完善的城市的乌托邦。瘟疫(至少被视为一种可能性)是人们在理想地确定规训权力运作的过程中的一个考验。为了使权利和法律能够完全按照理论运作,法学家陷于关于自然状态的想像;为了看到完美的纪律发挥作用的情况,统治者设想了瘟疫状态。作为规训方案的基础,瘟疫意象代表了一切混乱无序状态,正如被切断一切与人的接触的麻疯病人的意象,构成各种排斥方案的基础。</p>
<p class="calibre_5">它们是不同的方案但并非互不相容。我们看到它们逐渐汇集在一起。19世纪的一个特有的现象就是将规训分割的权力技巧应用于以麻疯病人为其象微性居民的排斥领域乞丐、流浪汉、疯人和不守法者是其真实的居民。把“麻疯病人”当作“瘟疫受害者”对混杂的拘留空间进行精细的规训分割同时使用权力特有的解析分配方法区分被排斥者的个性但是使用个人化方法是为了标示排斥这一切就是自19世纪初起在精神病院、妓女收容院、教养所、少年犯教养学校以及某种程度上在医院中规训权力的常规运作情况。一般说来一切实行对个人的控制的权力机构都按照双重模式运作即一方面是二元划分和打上标记疯癫心智健全有害无害正常反常另一方面是强制安排有区别的分配他是谁他应该在哪里他应该如何被描述他应该如何被辨认一种经常性监视应如何以个别方式来对待他等等。一方面麻疯病人被当作瘟疫受害者个人化规训战术被应用到被排斥者身上另一方面规训控制的普遍化导致给“麻疯病人”打上标志并调动起双重的排斥机制来对付他。不断地划分正常人和非正常人使所有的人都纳入这种划分是把对付麻疯病人的非此即被、打上标记、予以放逐的方法应用到完全不同的对象上。这使我们想到了我们这个时代。由于有了一系列度量、监视和矫正非正常人的技术和制度就使因恐惧瘟疫而产生的规训机制得以施展。直至今天布置在非正常人周围的、旨在给他打上印记和改造他的各种权力机制都是由这两种形式构成的都间接地来自这两种形式。</p>
<p class="calibre_5">边沁Bentham的全景敞视建筑panopticon“是这种构成的建筑学形象。其构造的基本原理是大家所熟知的四周是一个环形建筑中心是一座钦望塔。晚望塔有一圈大窗户对着环形建筑。环形建筑被分成许多小囚室每个囚室都贯穿建筑物的横切面。各囚室都有两个窗户一个对着里面与塔的窗户相对另一个对着外面能使光亮从囚室的一端照到另一端。然后所需要做的就是在中心降望塔安排一名监督者在每个囚室里关进一个疯人或一个病人、一个罪犯、一个工人、一个学生。通过逆光效果人们可以从降望塔的与光源恰好相反的角度观察四周囚室里被囚禁者的小人影。这些囚室就像是许多小笼子、小舞台。在里面每个演员都是芬芳于立各具特色并历历在目。敞视建筑机制在安排空间单位时使之可以被随时观看和一眼辨认。总之它推翻了牢狱的原则或者更准确地说推翻了它的三个功能——封闭、剥夺光线和隐藏。它只保留下第一个功能消除了另外两个功能。充分的光线和监督者的注视比黑暗更能有效地捕捉囚禁者因为黑暗说到底是保证被囚禁者的。可见性就是一个捕捉器。</p>
<p class="calibre_5">从一开始作为一种消极结果这就有可能避免出现那些挤作一团、鬼哭狼嚎的情况——这种情况在禁闭所可以看到曾被戈雅Goya”表现在画面上也曾被霍华德Howard描述过。每个人都被牢靠地关在一间囚室里监督者可以从前面看到他。而两面的墙壁则使他不能与其他人接触。他能被观看但他不能观看。他是被探查的对象而绝不是一个进行交流的主体。他的房间被安排成正对着中心降望塔这就使他有一种向心的可见性。但是环形建筑被分割的囚室则意味着一种横向的不可见性。正是这种不可见性成为一种秩序的保证。如果被囚禁者是一些罪犯就不会有阴谋串通的危险集体逃跑的举动、新的犯罪计划、相互的坏影响。如果他们是病人就不会有传染的危险。如果他们是疯人就不会有彼此施暴的危险。如果他们是学生就不会有抄袭、喧闹、闲聊和荒废时间的现象。如果他们是工人就不会有混乱、盗窃、串通以及任何降低工作效率和质量、造成事故的心不在焉现象。挤作一团的人群、多重交流的场所、混在一起的个性、集体效应被消除了被一种隔离的个性的集合所取代。从监督者的角度看它是被一种可以计算和监视的繁复状态所取代。从被囚禁者的角度看它是被一种被隔绝和被观察的孤独状态所取代Ben山am60一64</p>
<p class="calibre_5">由此就产生了全景敞视建筑的主要后果在被囚禁者身上造成一种有意识的和持续的可见状态从而确保权力自动地发挥作用。这样安排为的是监视具有持续的效果即使监视在实际上是断断续续的这种权力的完善应趋向于使其实际运用不再必要这种建筑应该成为一个创造和维系一种独立于权力行使者的权力关系的机制。总之被囚禁者应该被一种权力局势powersituation所制约而他们本身就是这种权力局势的载体。对于实现这一点来说被囚禁者应该受到的监督者的不断观察既太多了又太少了。太少了是因为重要的是使他知道自己正在受到观察太多了是因为他实际上不需要被这样观察。有鉴于此边沁提出了一个原则权力应该是可见的但又是无法确知的。所谓“可见的”即被囚禁者应不断地目睹着窥视他的中心照望塔的高大轮廓。所谓“无法确知的”即被囚禁者应该在任何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被窥视。为了造成监督者的在与不在都不可确知使被囚禁者在囚室中甚至不能看到监督者的任何影子按边沁的设想不仅中心瞻望厅的窗户应装上软百叶窗而且大厅内部应用隔板垂直交叉分割在各区域穿行不是通过门而是通过曲折的通道。这是因为任何一点音响一束光线甚至半开的门的光影都会暴露监督者的存在。全景敞视建筑是一种分解观看被观看二元统一体的机制。在环形边缘人彻底被观看但不能观看在中心瞻望塔人能观看一切但不会被观看到。</p>
<p class="calibre_5">这是一种重要的机制因为它使权力自动化和非个性化权力不再体现在某个人身上而是体现在对于肉体、表面、光线、目光的某种统一分配上体现在一种安排上。这种安排的内在机制能够产生制约每个人的关系。君主借以展示其过剩权力的典礼、礼节和标志都变得毫无用处。这里有一种确保不对称、不平衡和差异的机制。因此由谁来行使权力就无所谓了。随便挑选出的任何人几乎都能操作这个机器而且总管不在的时候他的亲属、朋友、客人甚至仆人都能顶替Ben山am45。同样他怀有什么样的动机也是无所谓的可以是出于轻浮者的好奇心也可以是出于孩子的恶作剧或是出于哲学家想参观这个人性展览馆的求知欲或是出于以窥探和惩罚为乐趣的人的邪恶心理。匿名的和临时的观察者越多被囚禁者越会被惊扰也越渴望知道自己是否被观察。全景敞视建筑是一个神奇的机器无论人们出于何种目的来使用它都会产生同样的权力效应。</p>
<p class="calibre_5">一种虚构的关系自动地产生出一种真实的征服。因此无须使用暴力来强制犯人改邪归正强制疯人安静下来强制工人埋头干活强制学生专心学问强制病人遵守制度。边沁也感到惊讶的是全景敞视机构会如此轻便不再有铁栅不再有铁镣不再有大锁只需要实行鲜明的隔离和妥善地安排门窗开口。旧式厚重的“治安所”比ouseofsecurity及其城堡式建筑将会被具有简单、经济的几何造型的“明辨所”houseofcertaity所取代。权力的效能它的强制力在某种意义上转向另一个方面即它的应用外表上。隶属于这个可见领域并且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承担起实施权力压制的责任。他使这种压制自动地施加于自己身上。他在权力关系中同时扮演两个角色从而把这种权力关系铭刻在自己身上。他成为征服自己的本原。因此外在权力可以抛弃其物理重力而趋向于非肉体性。而且它越接近这一界限它的效应就越稳定、越深入和越持久。这是一个避免任何物理冲撞的永久性胜利而且胜利的结局总是预先已决定了的。</p>
<p class="calibre_5">边沁没有说明他的设计方案是否受到勒沃I。eVaux”设计的凡尔赛动物园的启发。这最早的动物园与一般的动物园不同。它的各个展览点不是散布在一个公园里I。isel104一107。其中心是一个八角亭第一层只有一个房间是国王的沙龙。八角亭的一面是入口其它各面开着大窗户正对着七个关各种动物的铁笼。到边沁的时代这种动物园已经消失了。但是我们在全景敞视建筑方案中看到了类似的兴趣即对个别观察、分门别类以及空间分解组合的兴趣。全景敞视建筑就是一个皇家动物园。人取代了动物特定的分组取代了逐一分配诡秘的权力机制取代了国王。除了这点区别之外全景敞视建筑也完成着一个博物学家的工作。它使人们有可能确定各种差异对于病人可以观察每个人的病症又不使病床挤在一起不会让污浊空气散播不会有检查台上的传染后果对于学生可以观察其表现不会有任何做假和抄袭评定其能力和特点进行严格的分类而且可以根据正常发展情况将“懒惰和固执者”与“低能弱智者”区分开对于工人可以记录每个人的能力比较完成每项任务所用的时间以及计算口工的工资Bentham60一64</p>
<p class="calibre_5">除了监视功能全景敞视建筑还是一个实验室。它可以被当作一个进行试验、改造行为、规训人的机构可以用来试验药品监视其效果可以根据犯人罪行和特点试验不同的惩罚方法寻找最有效的方法可以同时教不同的工人学会不同的技术以确定最佳技术可以进行教学试验尤其是可以利用孤儿重新采用有重大争议的隔绝教育。人们将能看到当他们长到16至18岁被放到其他少男少女中时会发生什么情况。人们将能验证是否像爱尔维修HelvetitJS”所想的那样每个人都有同样的学习能力。人们将能跟踪“任何可被观察的观念的系谱”。人们将能用不同的思想体系来教育儿童使某些儿童相信二加二不等于四或月亮是一块奶酪当他们长到20岁至25岁时再把这些青年放到一起。那时人们将会进行比花费昂贵的布道或讲课有更大价值的讨论。人们将至少有一次机会在形而上学领域里有所发现。全景敞视建筑是一个对人进行实验并十分确定地分析对人可能进行的改造的优越场所。全景敞视建筑甚至是一个能够监督自身机制的结构。在中心脾望塔总管可以暗中监视所有的下属雇员护土、医生、工头、教师、狱卒。他能不断地评定他们改变他们的行为要求他们使用他认为最好的方法。甚至总管本人也能被观察。一名巡视员出其不意地来到全景敞视建筑的中心一眼就能判断整个机构是如何运作的任何情况都瞒不过他。而且总管被关在这个建筑机制的中心他自己的命运不也就与该机制拴在一起了吗一个使传染病得以散播的无能医生将是传染病的第一个牺牲者一个无能的监狱长或工厂经理也将是暴动的第一个牺牲者。全景敞视建筑的主人说“由于我设计了各种联系纽带我自己的命运也被我挂在那些纽带上”Bentham177。全景敞视建筑像某种权力实验室一样运作。由于它的观察机制它获得了深入人们行为的效能。随着权力取得的进展知识也取得进展。在权力得以施展的事物表面知识发现了新的认识对象。</p>
<p class="calibre_5">瘟疫袭扰的城市与全景敞视机构二者之间有重大差异。它们相隔一个半世纪之遥标志着规训方案的变化。前者有一个特殊的形势权力被动员起来反对一种超常的灾难。它使自己无所不在处处可见。它创造各种新机制。它进行区分、冻结和分割。它在一段时间里构建出一种既是反城市countercity又是理想社会perfectsociety的东西。它进行一种理想的功能运作但这种功能运作归根结底与它所反对的灾难一样陷于一种简单的非生即死的二元关系运动者带来死亡因此人们要杀死运动者。反之全景敞视建筑应该被视为一种普遍化的功能运作模式一种从人们日常生活的角度确定权力关系的方式。毫无疑问边沁是把它当作一种自我封闭的特殊制度提出来的。但是完全自我封闭的乌托邦已经够多了。与在皮拉内西Piranesi“的版画上可以看到的刑具狼藉的监狱废墟相反全景敞视建筑展示了一种残酷而精巧的铁笼。事实上甚至到了我们现代它还会产生许许多多设计中的或已实现的变种。这就表明了它在近二百年的时间里是多么强烈地刺激起人们的想像力。但是全景敞视建筑不应被视为一种梦幻建筑。它是一种被还原到理想形态的权力机制的示意图。它是在排除了任何障碍、阻力或摩擦的条件下运作的因此应被视为一种纯粹的建筑学和光学系统。它实际上是一种能够和应该独立于任何具体用途的政治技术的象征。</p>
<p class="calibre_5">它在使用上具有多种价值。它可以用于改造犯人但也可以用于医治病人、教育学生、禁闭疯人、监督工人、强制乞丐和懒惰者劳动。它是一种在空间中安置肉体、根据相互关系分布人员、接等级体系组织人员、安排权力的中心点和渠道、确定权力干预的手段与方式的样板。它可以应用于医院、工厂、学校和监狱中。凡是与一群人打交道而又要给每个人规定一项任务或一种特殊的行为方式时就可以使用全景敞视模式。除了做必要的修改外它适用于“建筑物占用的空间不太大又需要对一定数量的人进行监督的任何机构”Ben山am40边沁是把罪犯教养所当作首要的例证这是因为它需要实现许多不同的功能——安全监护、禁闭、隔离、强制劳动和教育</p>
<p class="calibre_5">在任何一种应用中它都能使权力的行使变得完善。它是通过几种途径做到这一点的。它能减少行使权力的人数同时增加受权力支配的人数。它能使权力在任何时刻进行干预甚至在过失、错误或罪行发生之前不断地施加压力。在上述条件下它的力量就表现在它从不干预它是自动施展的毫不喧哗它形成一种能产生连锁效果的机制。除了建筑学和几何学外它不使用任何物质手段却能直接对个人发生作用。它造成“精神对精神的权力”。因此全景敞视模式使任何权力机构都强化了。它能使后者更为经济在物质、人员和时间上。它通过自己的预防性能、连续运作和自动机制使后者更有效率。这是一种从权力中“史无前例地大量”获得“一种重大而崭新的统治手段”的方法“其优越性在于它能给予被认为适合应用它的任何机构以极大的力量”Bentham66</p>
<p class="calibre_5">这是一个在政治领域中“一通百通”的例子。它实际上能被纳入于任何职能教育、医疗、生产、惩罚。当它与这种职能紧密联系在一起时它能增加后者的效果。它能形成一种混合机制在这种机制中权力关系和知识关系能够被精细入微地调整以适应需要监督的各种过程。它能在“过剩的权力”与“过剩的生产”之间建立一种正比关系。总之它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安排一切即权力的施展不是像一种僵硬沉重的压制因素从外面加之于它所介入的职能上而是巧妙地体现在它们之中通过增加自己的接触点来增加它们的效能。全景敞视机制不仅仅是一种权力机制与一种职能的结合枢纽与交流点它还是一种使权力关系在一种职能中发挥功能使一种职能通过这些权力关系发挥功能的方式。边沁在《全景敞视监狱》的前言中一开始就列举了这种“监视所”可能产生的益处“道德得到改善健康受到保护工业有了活力教育得到传播公共负担减轻经济有了坚实基础济贫法的死结不是被剪断而是被解开所有这一切都是靠建筑学的一个简单想法实现的Bentham39</p>
<p class="calibre_5">此外按照这种机构的设计其封闭性并不排除有一种外来的持久存在。我们已经看到任何人都可以来到中心降望塔行使监视功能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清楚地了解监视的运作方式。实际上任何全景敞视机构即便是像罪犯教养所那样严格地封闭都可以毫无困难地接受这种无规律的、经常性的巡视——不仅是正式的巡视员的而且是公众的巡视。任何社会成员都有权来亲眼看看学校、医院、工厂、监狱的运作情况。因此全景敞视机构所造成的权力强化不会有蜕化为暴政的危险。规训机制将受到民主的控制因为它要经常地接待“世界上最大的审判委员会”。4j这种全景敞视建筑是精心设计的使观察者可以一眼观看到许多不同的个人它也使任何人都能到这里观察任何一个观察者。这种观看机制曾经是一种暗室人们进入里面偷偷地观察。现在它变成了一个透明建筑里面的权力运作可以受到全社会的监视。</p>
<p class="calibre_5">全景敞视模式没有自生自灭,也没有被磨损掉任何基本特征,而是注定要传遍整个社会机体。它的使命就是变成一种普遍功能。瘟疫侵袭的城镇提供了一种例外的规训模式:既无懈可击但又极其粗暴。对于造成死亡的疾病,权力用不断的死亡威胁来对付。生命在这里只剩下最简单的表现。这里是细致地运用刀剑的权力来对付死亡的力量。反之,全景敞视建筑有一种增益作用。虽然它对权力进行了妥帖的安排,虽然这样做是为了使权力更为经济有效,但是它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权力本身,也不是为了直接拯救受威胁的社会。它的目的是加强社会力量——增加生产、发展经济、传播教育,提高公共道德水准,使社会力量得到增强。</p>
<p class="calibre_5">权力如何能够在不仅不阻碍进步不用自己的种种规章制度来压迫进步反而在实际上促进进步的情况下得到加强呢什么样的权力增强器也能同时是生产增益器权力如何能通过增强自身的力量来增加社会力量而不是剥夺或阻碍社会力量全景敞视建筑方案对这一问题做出的解答是只有在下述条件下才能保证权力的生产性扩充一方面权力得以在社会的基础中以尽可能微妙的方式不停地运作另一方面权力是在那些与君权的行使相联系的突然、粗暴、不连贯的形式之外运作。国王的肉体、它的奇特的物质表现国王本人所动用的或传递给少数人的力量是与全景敞视主义所代表的新的权力物理学截然对立的。全景敞视主义的领域是全部较低的领域。这是各种参差不齐的肉体的领域包括它们的各种细节它们的多样化运动它们的多种多样的力量它们的空间关系。这里需要的是能够解析空间分配、间隔、差距、序列、组合的机制。这些机制使用的是能够揭示、记录、区分和比较的手段。这是一种关于复杂的关系权力relationaPower的物理学。这种权力不是在国王身上而是在能够用这些关系加以区分的肉体中达到最大的强度。在理论上边沁确定了另一种分析社会机体及遍布社会的权力关系的方法。从实践角度他规定了征服各种肉体和力量的做法这种做法应该在实践君主统治术的同时增加权力的效用。全景敞视主义是一种新的“政治解剖学”的基本原则。其对象和目标不是君权的各种关系而是规训纪律的各种关系。</p>
<p class="calibre_5">对于边沁来说,这种具备一座有权力的和洞察一切的高塔的、著名的透明环形铁笼,或许是一个完美的规训机构的设计方案。但是,他也开始论述,人们如何能够实行纪律,使之以一种多样化的扩散方式在整个社会机体中运作。这些纪律是古典时代在特定的、相对封闭的地方——兵营、学校和工厂中制定的。人们只能想像在瘟疫流行的城镇——这种有限而暂时的范围内,全面彻底地贯彻它们。而边沁则梦想把它们变成一种机制网络,无所不在,时刻警醒,毫无时空的中断而遍布整个社会。全景敞视结构提供了这种普遍化的模式。它编制了一个被规训机制彻底渗透的社会在一种易于转换的基础机制层次上的基本运作程序。</p>
<p class="calibre_5">于是我们看到两种规训意象。在一端是规训一封锁建立在社会边缘的封闭体制趋向于内向的消极功能制止灾难中断交流冻结时间。在另一端是全景敞视主义的规训一机制一种通过使权力运作变得更轻便、迅速、有效来改善权力运作的功能机制一种为了实现某种社会而进行巧妙强制的设计。从一种异常规训的方案转变为另一种普遍化监视的方案是以一种历史变迁为基础的在17和18世纪规训机制逐渐扩展遍布了整个社会机体所谓的规训社会姑且名之形成了。</p>
<p class="calibre_5">在整个古典时代有一种全面的规训普及趋势。边沁的权力物理学是对这一趋势的承认。规训体制网络开始覆盖越来越大的社会表面尤其占据了越来越不是社会边缘的位置。规训体制的扩散证明原来所谓的孤岛、特殊场所、权宜之计或独特的模式已变成一般的程式。奥伦治亲王威廉或古斯塔夫二世的虔诚的新教军队所特有的规章条例变成了欧洲所有军队的规章条例。耶稣会的模范大学巴坦库或德米亚仿照施图尔姆Sturm“的先例办的学校提供了一般的教育规训形式的草样。海军和陆军医院的管理方式提供了18世纪彻底整顿医院的模式。</p>
<p class="calibre_5">但是,规训体制的这种扩展无疑仅仅是各种更深刻进程的最醒目的方面。这些进程包括下述方面:</p>
<p class="calibre_5">1纪律的功能转换最初纪律用于消除危险束缚无用的或躁动的居民避免大规模聚会造成的烦扰。现在它们则被要求起一种积极作用因为它们正在变得胜任这种作用能够强化对每个人的利用。军事纪律不再仅仅是一种防止军队中出现抢劫、开小差和不执行命令现象的手段而已变成一种使军队得以存在的基本技术。它使得军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个统一体并因此而增强战斗力。纪律能够增强每个人的技能协调这些技能提高军队运动能力增强火力扩大进攻面而又不减弱攻击强度增强抵抗能力等等。工厂纪律一方面依然是强制工人遵守规章和尊重上级、防止盗窃和其他损失的方法另一方面也愈益用于提高各种能力、速度、产量从而增加利润。它依然对人的行为施加一种道德影响但是它愈益从后果的角度来对待行为把各种肉体引入一种机制把各种力量引入一种经济系统。17世纪教区小学建立之初关于这些小学的论证首先是消极的理由那些无力教育子女的穷人使他们的孩子“对自己的义务一无所知由于他们生活艰难本人就没有受到良好教育因此他们不可能给予他们自己从来没有的良好教育”。这就导致了三大问题不信上帝懒惰随之而来的是酗酒、淫秽、偷窃、抢劫以及形成乞丐集团。后者随时都会骚扰社会秩序“实际上将要耗光主官慈善院的基金”Demia60一61。但是到了法国革命之初初等教育的目的之一被规定为“增强”、“发展体魄”培养儿童“准备在将来从事某种机械工作”使他有“一对敏锐的眼睛、一双灵巧能干的手以及雷厉风行的习惯”塔列朗Talleyrand“给制宪议会的报告1791年9月10日转引自Ieon106。纪律越来越成为造就有用人才的技术。从此它们就从社会边缘的位置脱颖而出愈益远离排斥或赎罪、禁闭或隐居的形式。从此它们与宗教教规和修道禁地enclosure的联系就逐渐疏远了。从此它们也扎根于社会中最重要最核心和最有生产性的部分。它们逐渐加入某些重大的社会职能中工厂生产、知识传授、技能传播、战争机器。从此人们也看到了在整个18世纪发展起来的两种趋势增加规训体制的数量和规训现存机构。</p>
<p class="calibre_5">2规训机制的纷至沓来当规训设施愈益增多时它们的机制有一种“非制度化”、从它们过去在其中进行运作的封闭堡垒脱颖而出、“自由”流通的倾向。沉重严密的纪律被分解变成可转换、可调节的、灵活的控制方法。有时封闭机构给自身内部的特定功能增添一种对外监视作用在自身周围形成一个边缘控制地带。譬如公教学校应该不仅仅培养驯顺的儿童而且应该能够监督家长获得关于他们的生活方式、经济来源、宗教态度和道德状况的信息。学校能够成为小型社会观察站甚至能深入到成人中间对他们进行定期监督。在德米亚看来学生表现不好或旷课是学校走访邻居的正当借口尤其是在有理由认为家长可能不说实话的时候。学校也可以走访家长了解他们是否知道教义问答和祈祷文他们是否有决心根除子女的缺点房间里有多少张床如何安排睡觉走访结束时可发放些救济金或送一幅宗教画或提供必要的床Demia39一40。同样医院也愈益被视为对医院外居民进行医学观察的据点。在1772年主宫焚毁后有些人提出这些庞大、杂乱的建筑应该被一系列较小的医院所取代。后者的功能不仅是接待该区的病人还应包括收集信息注意各种地方病或传染病现象开设门诊部和施药所给当地居民提出忠告使当局及时了解当地卫生状况。</p>
<p class="calibre_5">人们还看到规训方法的传播并不是以封闭机构的形式而是表现为观察中心在整个社会的散布。宗教团体和慈善组织长期以来就起着“规训”居民的作用。从反宗教改革运动”到七月王朝的慈善事业这方面的建议层出不穷。它们的目的或是宗教方面的进行宗教和道德宣传或是经济方面的济危扶贫和鼓励劳动或是政治方面的压制不满和骚乱。这里只须用巴黎各教区慈善协会的条例作为例子。按照条例各协会管辖的地界应分成区和更小单位协会成员也照此分工。他们应定期巡视各自负责的区域。“他们应努力消除声名狼藉的场所烟草商店人体教学课堂——赌场公开的伤风败俗现象亵渎神明的言行以及其它任何被他们获悉的不端言行。”他们还应对穷人进行个别探访。条例中规定了所需了解的情况居住是否稳定对祈祷有多少认识是否参加圣礼是否掌握一门手艺道德状况如何以及“他们是否因自己的过错而陷于贫困”。最后“他们应该通过巧妙的提问了解他们在家里的表现是否与邻居和睦共处是否精心地培养子女对上帝的畏惧……是否让不同性别的大龄子女分开睡觉是否允许家中尤其在大龄女儿中有放荡或勾引男人现象。如果对他们是否正式结婚有怀疑就应要求他们出示结婚证明。”K</p>
<p class="calibre_5">3对规训机制的国家控制在英国长期以来由私人团体行使社会规训的职能见Radzinovitz203一214。在法国虽然这种职能的一部分依然属于教区协会或慈善协会但另外的而且无疑是最重要的部分则由警察机关接管了。</p>
<p class="calibre_5">一支集中的警察组织长期以来甚至在当代人眼中都被视为王权专制主义的最直接体现。君主希望能够有“自己的司法官员他能向他们交代自己的命令、委托或意图后者则执行命令和国王私人密令”第一任治安大臣杜瓦尔Duva的信笺转引自FunckBrentanoI。实际上治安长官与在巴黎的治安大臣在接过某些原有的职能——搜捕罪犯城区监视经济和政治监督——时把它们转移到一个单一的、严格的行政机器中“来自四周的各种力量和信息最终集中于治安大臣。……是他转动所有的轮子一起来产生秩序与和谐。他的管理效果可以与天体运动相媲美”DeSESsarts344528</p>
<p class="calibre_5">然而虽然警察作为一种制度确实是按照一种国家机构的形式组织起来的虽然它确实是与政治统治权的中枢直接相联但它所运用的权力它所操作的机制它的对象都是特定的。这种机构必须与整个社会机体有共同的范围。这不仅仅是在时空的边界极限方面而且在它所关注的细枝末节方面。治安权力必须“遍及一切事物”。这不是指国家整体或作为君主的有形和无形实体的王国整体而是指细如尘埃般的事件、活动、行为、言论——“所发生的一切”。如用叶卡捷琳娜二世在“大训示”中的话说警察关注“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微不足道的事情”对《起草新法典的训示》的补充1769年第535条。有了警察人们就生活在一个无限的监督世界里了。这种监督在理想上力求把握社会机体的最基本粒子、最短暂的现象“治安长官的部门是最重要的。它所包容的对象在某种意义上是确定的但人们只能通过一种相当细致的考察才能认识它们”Delamare前言政治权力微分。</p>
<p class="calibre_5">为了行使这种权力必须使它具备一种持久的、洞察一切的、无所不在的监视手段。这种手段能使一切隐而不现的事物变得昭然若揭。它必须像一种无面孔的目光把整个社会机体变成一个感知领域有上干只眼睛分布在各处流动的注意力总是保持着警觉有一个庞大的等级网络。按照巴黎市长的意见巴黎的这个网络应包括48名警察分局局长20名视察员定期付酬的“观察员”按日付酬的“密探”领赏钱的告密者另外还有妓女。这种不停的观察应该汇集成一系列的报告和记录。在整个18世纪一个庞大的治安本文policetext借助于一种复杂的记录组织愈益覆盖了整个社会关于18世纪的警方记录见Chassaigne。与司法书写或行政书写的方法不同在这里记录的是行为、态度、可能性、疑点——是对个人行为的持续描述。</p>
<p class="calibre_5">应该指出的是,虽然这种警察监督完全“控制在国王手中”,但它不是按照单一的方向运作。它实际上是一个双向接收体系。它在操作司法机制时必须符合国王的直接意愿,但是它也能对下面的请求做出反应。著名的“密和”,即盖有国王私空的命令,长期以来是专制王权的象微,使拘禁在政治上名声扫地。但实际上,密和是应名门显贵、宗教首领、地方要人、亲朋邻里和教区牧师的要求而发出的。密礼的功能是用禁闭来惩罚一系列不够刑罚的行为,如骚扰、煽动、不服从、品行不端。这些东西都是勒杜想从他所设计的完美城市中排除的。他称之为“对无人监督的破坏”。总之,</p>
<p class="calibre_5">18世纪的警察给自己的角色——追捕罪犯的司法助手对阴谋、反抗运动或造反进行政治监视的工具——增添了一种规训功能。这是一种复杂的功能因为它把君主的绝对权力与散布在社会里的最下层权力联系起来因为在这些各不相同的封闭的规训体制工厂、军队、学校之间它扩展出一个中间网络在它们不能干预的地方它进行干预对无纪律空间加以规训。它填补空白把这些空隙联结起来凭借武装力量来维持一种间隙纪律interstitialdiscipline和一种元纪律metadisciPline入“借助一支高明的警察队伍君主就能使民众习惯于秩序与服从”Vattel162</p>
<p class="calibre_5">18世纪警察机构的建立鼓励了纪律的推广使之具有与国家本身相同的范围。虽然它是以最公开的方式与超越常规司法运作的各种王权活动相联系但是不难理解为什么警察当局对司法权力的重新安置只是表现了轻微的抗拒为什么至今它从未停止以日益沉重的压力把自己的特权强加于司法权力之上。无疑这是由于它是司法系统的世俗臂膀。但这也是由于根据它的范围和机制它远比司法体制更能与一种规训类型的社会合而为一。但是若以为规训功能被一种国家机构一劳永逸地占有了那就错了。</p>
<p class="calibre_5">“规训”既不会等同于一种体制也不会等同于一种机构。它是一种权力类型一种行使权力的轨道。它包括一系列手段、技术、程序、应用层次、目标。它是一种权力“物理学”或权力“解剖学”一种技术学。它可以被各种机构或体制接过来使用如“专门”机构19世纪的罪犯教养院或“改造所”或者是把它作为达到某种特殊目的的基本手段的机构学校、医院或者是发现可以用它来加强或改组自己内部权力机制的口权威机构有时间的话我们应该论述家庭内部关系尤其在父母一子女单位中是如何吸收了自古典时代以来的外界模式而被“规训”的。它们首先吸收的是教育和军队模式然后吸收了医学、精神病学和心理学模式。这就使得家庭成为考虑正常与不正常的规训问题的一个最佳起点或者是把纪律作为内部运作原则的机构自拿破仑时代起行政机构开始实行纪律或者是以确保纪律对整个社会的统治为主要职能的国家机构警察</p>
<p class="calibre_5">因此,从总体上,人们可以说一个规训社会在这种运动中形成了。这是一个从封闭的规训、某种社会“隔离区”扩展到一种无限普遍化的“全景敞视主义”机制的运动。其原因不在于权力的规训方式取代其他方式,而在于它渗透到其他方式中,有时是破坏了后者,但它成为后者之间的中介,把它们联系起来,扩展了它们,尤其是使权力的效应能够抵达最细小、最偏僻的因素。它确保了权力关系细致入微的散布。</p>
<p class="calibre_5">继边沁之后不久朱利尤JlllillS就给这种社会颁发了出生证JuliSS384一386。在谈到全景敞视原则时他说这里包含的东西还不只是建筑学上的创新它是“人类思想史”上的一个事件。表面上它仅仅是解决了一个技术问题但是通过它产生了一种全新的社会。古代社会曾经是一个讲究宏伟场面的文明。“使大批的人群能够观看少数对象”这是庙宇、剧场和竞技场的建筑所面临的问题。因为场面宏大便产生了公共生活的主导地位热烈的节日以及情感的接近。在这些热血沸腾的仪式中社会找到新的活力并在霎那间形成一个统一的伟大实体。现代社会则提出了相反的问题“使少数人甚至一个人能够在瞬间看到一大群人”。当一个社会的主要因素木再是共同体和公共生活而是以私人和国家各为一方时人际关系只能以与公开场面相反的形式来调节“为了适应现代要求适应国家日益增长的影响及其对社会的一切细节和一切关系的日益深入的干预就有必要保留增强和完善其保障的任务利用旨在同时观察一大群人的建筑及其布局来实现这个伟大目标。”</p>
<p class="calibre_5">朱利尤把边沁当作一种技术纲领来描述的东西视为一种完成了的历史过程。我们的社会不是一个公开场面的社会而是一个监视社会。在表面意象的背后人们深入地干预着肉体。在极抽象的交换背后继续进行着对各种有用力量的细致而具体的训I练。交流的渠道是一种积聚和集中知识的支撑物。符号游戏规定了权力的停泊地。个人的美妙整体并没有被我们的社会秩序所肢解、压制和改变。应该说个人被按照一种完整的关于力量与肉体的技术而小心地编织在社会秩序中。我们远不是我们自认为的那种希腊人。我们不是置身于圆形竞技场中也不是在舞台上而是处于全景敞视机器中受到其权力效应的干预。这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因为我们是其机制的一部分。在历史神话中拿破仑的形象之所以重要可能是因为它正处于君主制的、仪式化的君权运作与等级制的、持久的无限规训运作的交叉点。他是一个君临一切、洞察一切的人“你可以想像到帝国没有一个部分不受到监视没有任何一项罪行、过失、违法行为会不受到惩罚这位能够照亮一切的天才的目光笼罩着这部庞大机器的全身任何一个最微小的细节都不能逃脱他的注意”。在开始大放光彩之际规训社会因为有一个皇帝因而依然具有大张旗鼓的权力的旧面目。他作为一个既是古老王位的篡位者又是新国家的组织者的君主把一系列漫长的过程集中到一个象征性的终极形象中。通过这些进程君权的奢华壮丽、权力的必要的炫耀表现都在日常的监视运作中在一种全景敞视方式中被逐一消灭了。相互交错的警觉目光很快就会使雕鹰和太阳”黯然失色。</p>
<p class="calibre_5">规训社会的形成是与一系列广泛的历史进程密切相联的,而且是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些进程包括经济的、法律一政治的以及科学的进程。</p>
<p class="calibre_5">1一般而言可以说纪律是确保对人类复杂群体的治理的技巧。诚然在这方面毫无与众不同之处任何权力体系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但是纪律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们试图从对付复杂群体的角度来确定能够符合三条标准的权力策略第一以最小的代价来行使权力在经济上通过低开支在政治上通过权力的分散化、外在化、相对的无形化以及使它引起的阻力尽可能地减少第二使这种社会权力的效应达到最大强度并尽可能地扩大这些效应同时既无失误又无间断第三把权力的这种“经济”增长同它在其中进行运作的教育的、军事的、工业的或医学的机构的产品联系起来总之同时增强该系统内一切因素的驯顺性和实用性。规训的这三个目标是与一种众所周知的历史形势相一致的。这种形势的一个方面就是18世纪的人口猛增流动人口增加规训的一个主要目标就是给人定位。它是一种反流动技术需要加以监督或管理的群体的数量范围发生变化从17世纪初到法国革命前夕学生的人数猛增无疑医院中的人数也猛增到18世纪末和平时期的军队人数超过20万。这种形势的另一方面是生产机构发展变得愈益庞大和复杂生产费用也愈益增大利润也必须增长。规训方法的发展适应了这两个进程或者说适应了调节它们相互关系的需要。无论是封建权力的残余形式还是君主制的行政管理机构或是地方监督机制或是它们的混乱而不稳定的组合都不能完成这一任务。妨碍它们的因素有它们的网络扩展既无条理又不充分它们经常互相冲突尤其是它们的权力运作“代价太高”。所谓代价太高有几个原因权力直接耗费国库太多腐败的官场和包税制度间接地但沉重地压在人民身上它遇到的抵抗迫使它陷入不断强化自身的循环它基本上是靠征用来维持的通过王室、领主和教会的税收来征集钱财通过强迫劳役、拘捕或驱赶流浪者来征用人力或时间。各种纪律的发展则标志着属于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经济的基本技术出现了。权力机制不是被缩减而是被整合进出自内部的机构的生产效率中这种效率的增长及它的产物的效用中。各种纪律用“温和一生产一利润”原则取代了支配权力经济学的“征用一暴力”原则。这些技术使得人们有可能调整复杂的人群和生产机构的繁衍这不仅仅指狭义的“生产”而且指学校中知识和技能的生产医院中健康的生产军队中毁灭能力的生产</p>
<p class="calibre_5">在这种调整任务中规训必须解决一些旧的权力经济学不足以应付的问题。它能够减少密集现象的低效率减少使乌合之众不如统一单位那样便于管理的因素减少阻碍对其中各个因素和集合体的使用的因素减少一切妨碍数量优势的不利因素。这就是为什么规训要进行定位。它遏制或调节运动。它澄清混乱。它驱散在国土上飘忽不定的密集人群。它确定各种精心计算的分配。它还必须驾驭从一个有组织的人群结构中形成的各种力量。它必须消除从它们之中冒出的反权力nuterPower效应——骚动、暴动、自发组织、联盟等一切可能建立一种平面形势的东西。这些效应形成一种对想要实行支配权的权力的阻力。因此就产生了这种情况各种纪律使用分割和垂直方法它们对同一水准的不同因素进行尽可能牢固的区分它们规定了紧凑的等级网络总之它们用连续的、区别对待的金字塔技巧来对付复杂人群内在的反向力量。它们还必须增进人群中每一因素的特殊功用但必须使用最迅速又最便宜的手段即把人群本身当作实现这种增长的手段。因此为了从肉体中最大限度地榨取时间和力量就要使用那些普遍的方法如时间表、集体认1练、操练全面而又具体的监视。此外纪律必须能够增进人群的功用效果使得每一组人群都比其因素的简单集合更有价值。正是为了增加复数组合的使用效果各种纪律确定了关于肉体、姿态和节奏的配置和相互调整能力的区分根据机构或任务相互协调的方法。最后各种纪律必须尽可能谨慎地调动权力关系。权力关系不是在人群的上方而是在其结构之中恰当地与这些人群的其它功能衔接而且是以尽可能节省的方式起作用。与之相适应的是匿名的权力手段。这些手段涵盖整个人群。它们作为等级监视手段严密地进行不断的登记、评估和分类。总之用一种秘密地把自己的对象客观化的权力取代那种表现在权力行使者的显赫之中的权力形成一套关于这些个人的知识体系而不是调动展示君权的炫耀符号。简言之各种纪律是这样一些细小技术发明的组合这些技术能够通过减少权力的不灵便之处来增加人群的有用规模。而为了使人群变得有用就必须用权力控制他们。不论是在一个工厂里还是在一个国家里不论是在一支军队中还是在一个学校中人群达到了一种纪律的起点时人际关系就变得令人满意了。</p>
<p class="calibre_5">如果说西方的经济起飞始于导致资本积累的技术那么或许也可以说人员积聚的管理方法导致了一种脱离传统的、讲究仪式的、昂贵和粗暴的权力形式的政治起飞。那些陈旧的权力形式很快就被废弃了被一种巧妙的、精致的征服技巧所取代。实际上这两个进程——人员积聚和资本积累——是密不可分的。如果没有一种能够维持和使用大规模人力的生产机构的发展就不可能解决人员积聚的问题。反之使日渐增大的人群变得有用的技术也促进了资本积累。在一个不太普遍的层次上在生产机构、劳动分工和规训技术制定方面的技术性变化维持了一组十分紧密的关系见Marx《资本论》第1卷第13章另见Guerry</p>
<p class="calibre_5">和Deleule的十分引人入胜的分析。每一方面都造成其它方面的可能性和必要性每一方面都为其它方面提供了一种范例。规训金字塔构成了小的权力细胞。在这里面对任务的划分、协调和监督得以实行并且很有效率。对时间、姿势和体力的解析分割构成了一种操作图式。这种图式很容易从屈从于生产机制的群体中转换出来。把军事方法大规模地投射到生产组织上就是这种按照权力图式规定的模型进行劳动分工的一个例子。但是另一方面对生产过程的技术分析、“机械”解构也投射到劳动力上。这种投射的结果便是建立了有下述特点的规训机器即它们所聚拢的个人力量被结合成一个整体而且得到了增强。我们可以说规训纪律是一种能够用最小的代价把肉体简化为一种“政治”力量同时又成为最大限度有用的力量的统一技巧。资本主义经济的增长造成了规训权力的特殊方式。它的征服各种力量和肉体的一般公式和技巧即“政治解剖学”能够运用于极其多样化的政治制度、机构和体制中。</p>
<p class="calibre_5">2权力的全景敞视方式——它处于基础的、技术的、纯物理的层次上——并不是直接依附于一个社会的重大法律一政治机构也不是它们的直接延伸。但它也不是完全独立的。从历史上看资产阶级在18世纪变成政治统治阶级的进程是以一种明确的、法典化的、形式上平等的法律结构的确立为标志的是由于组织起一种议会代表制才成为现实的。但是规训机制的发展和普遍化构成了这些进程的另一黑暗方面。保障原则上平等的权利体系的一般法律形式是由这些细小的、日常的物理机制来维持的是由我们称之为纪律的那些实质上不平等和不对称的微观权力系统维持的。而且虽然在形式上代议制直接或间接地使全体人民组成基本的主权权威的意愿得以实现但是提供征服各种力量和肉体的保障的是在基础起作用的纪律。真实具体的纪律构成了形式上和法律上自由的基础。契约可以被看作是法律和政治权力的理念基础。全景敞视主义则是具有普遍性的强制技术。它继续在深层影响着社会的法律结构旨在使高效率的权力机制对抗已获得的形式框架。“启蒙运动”既发现了自由权利也发明了纪律。</p>
<p class="calibre_5">表面上纪律不过是一种子法infralaw。它们似乎是把法律所规定的一般形式扩展到个人生活的无限细小的层面或者说它们看上去是能够使个人被整合进这些一般要求的训练方法。它们似乎是在另一种范围内构成了同类的法律因而使之更精细也更宽容。纪律应该被视为一种反法律nuterlaw。它们具有引进不可克服的不对称性、排斥相互性的作用。首先这是因为纪律在个人之司造成了一种“私人”联系。这是一种强制关系完全不同于契约义务。接受一种纪律可以用契约来签字画押。但纪律的实施方式它所调动的机制一群人受到另一群人的不可逆的支配永远属于一方的“过剩”权力在共同的规章面前不同的“合作者”的不平等地位这一切都使纪律联系区别于契约联系并且使契约联系从具有一种纪律机制的内容之时起就可能受到系统的扭曲。譬如我们知道许多实际作法是如何破坏了劳动契约的法律虚构因为工厂纪律并非是无足轻重的。此外司法体系根据一般的规范来确定司法对象而纪律则是对对象进行区分归类和做出具体规定。它们按照一种尺度围绕着一种规范进行分配根据比较把人按等级排列在必要时取消对象的资格。无论在何种时空只要它们施展它们的控制调动它们权力的不对称特点它们就使法律暂时搁置但绝不是全面地搁置也不是废除法律。纪律虽然可能是有规律的和制度化的但就其机制而言它是一种“反法律”。而且虽然现代社会的法律至上原则juridicism似乎划定了权力行使的界限但是广泛流传的全景敞视主义使它能在法律层面之下运转一种既宏大又细密的机制从而维持、强化和扩大权力的不对称性破坏以法律为中心所划定的界限。细密的纪律日常的全景敞视方式能够安之若素地在重大机构和重大政治斗争的层次下运作。但是在现代社会的系谱中它们与遍布社会的阶级统治一样一直是对权力进行再分配的法律规范的政治对应物。因此毋庸置疑的是长期以来细小的规训技术规训所发明的表面上微不足道的技巧乃至那些使规训披上体面外衣的“科学”都受到了重视。因此人们十分担心如果抛弃了它们会找不到其他替代物。因此尽管它们是一系列使权力关系在一切地方都明显地不平衡的机制人们都一再肯定它们是社会的基础、社会平衡的一个因素。因此尽管它们是一组物理一政治技术人们却执意视之为低级但具体的道德形式。</p>
<p class="calibre_5">为了回到合法惩罚的问题上,应该把监狱及其可任意使用的全部改造犯人技术重新安置在这样一种位置上:在那里,法典化的惩罚权力转变为一种观察的规训权力;法律上的一般惩罚被有选择地应用于某些人,而且总是如此;刑罚对司法对象的重新界定变成对罪犯的有益训练;法律被颠倒方向,转化为自身之外的东西,反法律变成了司法形式的有效而制度化的内容。于是,使惩罚权力具有普遍性的,不是所有法律对象的普遍的法律意识,而是全景敞视技术的有规律的扩展,即其无限细密的网络。</p>
<p class="calibre_5">3如果我们逐项来看的话这些技术的大部分都有漫长的发展历史。但是在18世纪令人耳目一新的是由于它们结合起来并被赋予普遍意义它们就获得了一种新的层面。在这个层面上知识的形成和权力的增强有规律地相互促进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在这一点上纪律跨过了“技术的”门槛。首先是医院和学校然后是工厂不仅仅是被纪律“重新整顿”而且由于有了纪律它们变成这样一种机构即任何客观化机制都可以被当作一种征服手段在它们里面使用任何权力的增长都可以在它们里面促成某种知识。正是这些技术体系所特有的这种联系使得在规训因素中有可能形成临床医学、精神病学、儿童心理学、教育心理学以及劳动的合理化。因此这是一种双重进程一方面通过对权力关系的加工实现一种认识“解冻”另一方面通过新型知识的形成与积累使权力效应扩大。</p>
<p class="calibre_5">规训方法的扩展属于一种广阔的历史过程在当时有其它许多技术——农艺学、工业和经济技术——正在发展。但是应该承认与采矿业崭露头角的化学工业相比与国家财务核算方法相比与鼓风炉或蒸汽机相比全景敞视主义几乎没有引起什么关注。它被人们视为一种异想天开的小乌托邦一种反常的梦想。似乎边沁是一个设计警察社会的傅立叶Fourier法朗斯泰尔Phalanstery就具有全景敞视建筑的形式。但是这是对一种十分现实的对付个人的技术的抽象概括。它之所以不受称赞的原因很多最明显的原因是它所产生的话语除了在学术分类表中之外很少获得科学地位。但是实际原因无疑是它所运用和加强的权力是一种人对人直接行使的物理权力。不光彩的显赫有一种不情愿承认的起源。但是把规训技术与诸如蒸汽机或阿米奇Amici”的显微镜的发明相比较是不公正的。规训技术远远不如它们但在某种意义上又远远超过它们。如果必须为规训技术寻找一种历史等价物至少是一个可比较的点那么应该在“审问”技术中寻找。</p>
<p class="calibre_5">18世纪的人发明了规训和检查的技术就像中世纪的人发明了司法调查。但是他们所使用的手段是截然不同的。调查程序是一种古老的财政和行政技术。它的发展首先是与12世纪和13世纪教会的改组和君主国的发展相联系的。当时它在很大程度上先后渗透进教会法庭和世俗法庭的审判规程中。一种对被目击和可证实的真相的权威性调查是与旧式的发誓、神裁法、法庭决斗、上帝的最后审判的方法乃至私下了结的方法格格不入的。调查乃是把通过一些有节制的技术来确定真相的权利归为己有的君主权力。现在虽然调查自那时起已成为西方司法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是人们不应忘记它的政治起源它与国家的和君主主权的诞生的联系它后来的扩展和它在知识形成中的作用。实际上在经验科学的建立中调查无疑一直是简陋的但却基本的因素。众所周知这种经验知识是在中世纪末迅速释放出来的而调查是这种知识的法律一政治母体。或许可以说在古希腊数学是从测量技术中诞生的在中世纪末自然科学在某种程度上是从调查实践中诞生的。涵盖世界万物的伟大经验知识把万物转述为一种不确定话语的秩序。这种话语观察、描述和确定“事实”。当时西方世界刚刚开始从经济和政治上征服这个世界。这种伟大的经验知识无疑是从宗教法庭中找到自己的运作原型——我们现在的宽松气氛已经使我们淡忘了宗教法庭这个重大的发明。但是正如政治一法律的、行政的和刑事的、宗教的和世俗的调查对于自然科学具有重大的意义规训分析对于关于人的科学也具有同样重大的意义。关于人的科学在过去一个多世纪里曾使我们“人类”感到欢欣鼓舞但它们的技术母体乃是这些卑微、恶毒、繁琐的规训及其调查。这些调查对于心理学、精神病学、教育学、犯罪学以及其它许多奇怪的科学的重大意义与可怕的调查权力对于有关动物、植物或地球的冷静知识的意义是相同的。不同的权力产生不同的知识。在古典时代的开端培根Bacon”为经验科学制定了一种调查方法论。有哪一个伟大观察家会给人文科学提供检查的方法论呢当然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有的。因为虽然调查在成为经验科学的一种技术的过程中脱离了作为自身历史根源的审问程序但是检查始终是与规训权力极其紧密地相联的。它是由后者塑造的。它一直是而且依然是纪律的一个内在因素。当然它似乎曾经将自己与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结合起来从而经历了一种思辨的洗礼。而且实际上它以考试、面谈、讯问和会诊的形式出现显然是为了矫正规训的各种机制教育心理学被认为是用于矫正学校的严厉刻板医疗或心理谈话被认为是用于矫正工作纪律的后果。但是我们不要产生误解。这些技术仅仅是把个人从一种规训权威转交给另一种规训权威而且它们以一种集中的或程式化的形式复制每种规训特有的权力一知识图式关于这个问题参见Tort。促成自然科学出现的伟大调查已逐渐脱离了它的政治一法律原型而检查依然被束缚在规训技术中。</p>
<p class="calibre_5">在中世纪,调查程序通过一种来自上面的进程逐渐取代了旧的起诉式司法。而规训技术则是偷偷地似乎是从下面侵入基本上是审问式的刑事司法“。现代刑罚的所有重大的扩展变化——对罪行背后的罪犯的关注,对具有矫正、治疗和规范化作用的惩罚的关注,对被视为具有测量、评估、诊断、治疗和改造每个人的不同权力的权威的裁定行为的区分,所有这一切都表明规训检查渗透进司法审问。</p>
<p class="calibre_5">现在刑事司法的应用点,即它的“有用的”对象不再是与国王肉体相对立的罪犯肉体,也不是一种理想契约的法律主体,而是受规训的个人。“旧制度”下刑事司法的极端表现是将试君者碎尸万段。这是最强大的权力征服最严重的罪犯的肉体的表现。罪犯被彻底消灭就使得罪行彻底显示自己的真相。今天理想的刑罚目标应该是一种无限期的规训:一种无终止的审问,一种无限扩展乃至精细入微的调查,一种能够同时建立永不结束的卷宗的裁决,一种与冷酷好奇的检查交织在一起的精心计算的宽大刑罚,一种既不停地根据一种不可企及的规范测量差距又竭力促成无限逼近该规范的运动的程序。公开处决是宗教法庭支配下的一种程序的逻辑顶点。把个人置于“观察”之下的做法则是浸透了规训方法和检查程序的司法的自然延伸。因此,对于下述情况,即具有正规的编年资料、实行强制劳动、具有监视与登记机构以及继续执行并扩大法官职能、维持正常状态的专家的分格式监狱,变成现代的刑罚手段,难道还有什么可惊异的吗?对于监狱与工厂、学校、兵营和医院彼此相像,难道值得大惊小怪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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