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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医生的精进</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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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calibre3"></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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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1-2096-0-override"><span class="drop-caps-ad-hoc"><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18-filtered"></span></span>周二美国国防部都会在网上更新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中美军的伤亡情况。根据2006年12月8日公布的数据在战斗中受伤的美军总数为26 586人。其中2 662人死亡10 839人重伤虽然得以保全性命但无法继续服役13 085人轻伤在72小时内返回战场。这些数字充分表明眼下美军医疗人员要承担的救死扶伤的责任是自越南战争以来最繁重的其压力也是最大的。</p>
<p class="x2">2005年9月美国在伊拉克的阵亡人数达到了2 000人的分界点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阵亡人数是衡量战争规模和危险性的一个标准这就好比可以通过凶杀案犯案率评估一个社区暴力犯罪的规模和危险性一样只不过两者都不能算是充分的指标。</p>
<p class="x2">很少有人认识到决定士兵生死的不光是敌人的武器是否先进医疗体系也是极其重要的影响因素。举例来说自20世纪60年代中期以来美国的凶杀案死亡率已经降低到接近零的程度。然而恶性伤人案件特别是持枪伤人案在这期间上升到了原来的3倍还多。死亡人数减少的关键原因之一就是医院提供了更好的外伤治疗——或许被枪射中的人比从前多了不过医生能够救活的人也更多了。枪械伤人案的死亡率从1964年的16%降到了现在的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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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战场上也经历着相似的变化。虽然武器的火力增强了但致命性却降低了。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美国军人面对的是敌人的刺刀和单发步枪伤兵的死亡率是42%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敌军使用手榴弹、炸弹、炮弹和机关枪攻击伤兵死亡率反而只有30%而到了朝鲜战争时武器的杀伤力肯定更大伤兵死亡率却降到了25%。</p>
<p class="x2">不过朝鲜战争后的半个世纪里这个数字一直没有继续下降。越南战争中美军伤亡人数为153 303人其中47 424人死亡到1990—1991年的海湾战争时伤亡467人其中147人死亡伤员死亡率始终保持在24%。拯救伤者的技术似乎还赶不上制造伤者的技术。</p>
<p class="x2">军队迫切希望找到更有效的降低死亡率的方法因此集中精力发明新的治疗方法和技术成为最具前景的途径。20世纪的进步就是这样来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人们发明了新的麻醉剂和血管外科手术技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人们研究出了更好的烧伤治疗和输血方法发现了青霉素朝鲜战争期间抗生素得以大规模应用。美国政府为各种各样的新研究投入了数亿美元研究范围包括血浆代用品和冻干血浆没有新鲜血液时可用来输血、外伤伤口的基因治疗法、中止肺损伤的药物疗法以及监测和传输战场上士兵生命指征的微型设备。</p>
<p class="x2">不过这些研究几乎都尚未成功也没有在当下的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中发挥什么作用可是伤员死亡率的确出现了显著的、历史性的下降。虽然在现在的一些战争中士兵的受伤人数比过去的美国独立战争、1812年的美英战争和美西战争加起来还要多也比越南战争前4年的参战人数多可死亡人数却大规模减少了。受伤的美国士兵的死亡率仅有10%。</p>
<p class="x2">军队医疗团队是如何取得这样的成绩的这很值得我们思考。自海湾战争以来并没有重要的新技术或疗法诞生。此外医疗人才的供给也相当不足。2005年这支在全世界范围内展开军事行动的美国军队中只有大约120名现役、200名后备役的普外科医生而能够被派遣到战场上的最多只有30~50名普外科医生以及10~15名整形外科医生他们要负责支援在伊拉克作战的13 000~15 000名美国士兵。而且这些医生和他们的医疗小组自身也可能命丧战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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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2004年秋天我受邀参加“战时巡诊”来到位于华盛顿的沃尔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里德军事医疗中心这才对战争伤亡的规模有了一些新的认识。每周四那里的外科医生都要与巴格达的战地医生召开电话会议讨论华盛顿收到的美军伤亡报告。我到的那天大家讨论的病例包括1例枪伤、1例反坦克地雷炸伤、1例手榴弹炸伤、3例火箭推进榴弹炸伤、4例迫击炮炸伤、8例简易爆炸装置炸伤以及7例无明显原因的受伤。受伤士兵的年龄全都不超过25岁。其中伤势最轻的士兵19岁一颗地雷完全爆炸炸穿了他的面部和颈部。一个士兵失去了部分手臂还有一个被大规模爆炸炸掉了整条右腿和膝盖以下的左腿骨盆处还有一个开放性伤口。一个受到枪击的士兵伤在左肾和结肠另一个伤在腋下需要实施腋下动静脉再造手术。还有一个脾脏破损、头皮撕裂、彻底舌撕裂。这些都是十分严重可怕的伤势然而他们的性命都被保住了。</p>
<p class="x6"> </p>
<p class="x2">如果说问题的答案不在于新的技术那么答案似乎与军队医生们的专业技能也没什么关系。42岁的乔治<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皮珀斯是一位外科肿瘤专家我在医院做外科实习生的时候他是总住院医生。2001年10月他率领他的外科小组进驻阿富汗服役一段时间之后返回随即又于2003年3月被派往伊拉克跟随地面部队从科威特穿越沙漠进入巴格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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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他曾就读于美国西点军校和约翰<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在波士顿布莱汉姆女子医院外科住院部实习后来又到休斯敦的安德森癌症中心做癌症外科研究员。他最终完成职业训练以后需要在军队服役18年。我本人和认识他的任何人都不曾听到他对此义务有过怨言。</p>
<p class="x2">1998年他被分配到沃尔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里德军事医疗中心很快成为那里的外科肿瘤主治医生。皮珀斯以3件事闻名镇定、聪明在学习结束前他就已经发表了17篇论文都是关于乳腺癌疫苗方面研究工作的以及在医生实习期间和妻子养育了5个孩子。外伤手术并不是他的特长在被调配到战场之前他从未见过枪伤甚至从未见过任何与伊拉克战场上的伤情相似的外伤。在沃尔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里德中心,他的工作也以乳腺手术为主。然而,在伊拉克,他和他的医疗小组却成功地拯救了那么多伤者,把死亡率降到了历史新低。</p>
<p class="x2">“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他,也问他的同事,每次见到曾在战地医疗小组工作过的人,我都会这么问。根据他们的描述,我发现,他们一直在默默地努力做一些事情:从实践中总结方法,研究如何将已掌握的知识和技术更好地应用于实践。而我们这些民用医疗工作者在这方面做得并不怎么样,顶多称得上时好时坏。这些医生对我谈到的其实都是一些简单的、几乎算是平庸的改进方法,却在战场上产生了巨大的作用。</p>
<p class="bt"><span class="cn_kindle_hei">战场医疗新体系</span></p>
<p class="x2">举例来说其中一项改进方法与防弹衣有关。防弹衣自20世纪70年代末起就已经为人们所熟知不是什么新发明。80年代初城镇警察机关开始配备防弹衣美国军队则是在海湾战争期间开始的。一件约为7.26公斤重的防弹衣可以保护一个人身体的核心部位,如心脏、肺和腹部器官免受爆炸和刺伤,但是战地医生们发现,受伤的士兵被送到医疗机构时身上都没有防弹衣。他们根本没穿!因此,上级下达命令,要求所有士兵始终穿着防弹衣,无论他们怎么抱怨防弹衣很热、很重或是很不舒服。当士兵们开始养成穿防弹衣的习惯时,战场上的死亡率立刻就降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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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与之类似,通过更加细致地研究运作系统,这些医生还得出了另一个关键性的发现。军方的伯顿研究所的外科医生罗纳德<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贝拉米上校对越南战争的数据进行分析发现利用直升机撤离伤员可以节约将其运输到医院的时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这个过程平均费时超过11个小时而使用直升机可以将时间减少到1小时以内。如果伤兵能及时接受手术治疗死亡率会降到3%然而越南战争中士兵的总体死亡率为24%这是因为在1小时以内把伤兵运送到手术地点还是不够快。民用医疗中有所谓的“黄金1小时”即如果在1小时内开始治疗绝大多数外伤患者都能被抢救过来但是战场上的伤势、尤其是失血情况要严重得多贝拉米提出受伤的士兵只有“黄金5分钟”而已。有了防弹衣可以稍稍延长一下救治时间。不过近年来军队强调轻装、快速行进其移动速度要比补给线和医疗队快得多这样一来把伤员撤离到医疗救治点就更加困难也更加费时这直接导致他们面临伤势恶化甚至死亡的危险。</p>
<p class="x2">于是军队转而采取一种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个别应用过的方法前线外科手术小组。这些小组的规模很小仅由20名成员组成3名外科医生、1名整形外科医生、2名护理麻醉师、3名护士再加上军医和其他协助人手。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他们乘坐6辆悍马军车尾随部队直接上到战场。他们携带三顶可快速组装的轻型帐篷将其相连可组成一间约84平方米大小的医疗室。对伤者实施即时抢救和手术的用品分别装在5个背囊里——重症监护背囊、外科手术背囊、麻醉背囊、普通外科背囊和整形外科背囊里面有消毒器具、麻醉设备、药品、消毒铺单、白大褂、导管和一部可以用一滴血测量出血常规和血压的手持式设备。小组还带有一台小型超声波仪器、便携式监控器、转送专用呼吸机、可提供50%纯度氧气的氧气浓缩机、20袋输血袋以及6台折叠担架。所有这些都是普通医疗设备。还有很多在正常情况下很有帮助的仪器诸如血管造影设备、X光设备等小组都不得不舍弃。因此整形外科医生不得不通过触摸来寻找骨折的位置。但在行军过程中他们能够在1小时之内搭建出一个功能齐全的医院里面设有2张手术台和4张配有呼吸机的术后恢复床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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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皮珀斯率领的是第274前线外科手术小组他们跟随部队一起在入侵伊拉克期间行进了1 700多公里。小组先是辗转纳西里耶、纳杰夫和卡尔巴拉接着一路进入南部沙漠然后到北部的摩苏尔最后抵达巴格达。据医疗日志记载在最初几个星期内该小组共救治了132名美国伤员和74名伊拉克伤员其中士兵22人平民52人。有些天过得很安宁但其余时间成员们都忙得喘不过气。有一天在纳西里耶他们收治了10名重伤员其中一人右下肢被榴霰弹炸伤一人的小肠和肝脏都中了枪 一人胆囊、肝脏和横结肠中枪一人颈部、胸口和后背都被榴霰弹击伤一人直肠被枪打穿还有两人四肢受枪伤。第二天又有15名伤员送到。</p>
<p class="x2">皮珀斯给我描述了新体系如何彻底改变了他们救治伤员的方式。伤员一旦被送来他们就实施标准的进展性创伤生命维持规程这也是所有非军事创伤治疗需要遵守的操作规范。由于穿透性伤口的比例很高——战场上的伤员中80%都是枪伤、榴霰弹伤或是爆炸伤比起普通的创伤他们需要进行救生手术处理的频率要高得多。由于物资供给有限他们只能为伤员提供短时间的手术治疗以及不超过6小时的术后重症特护。所以小组成员把治疗重点放在控制损害而不是最终修复上。他们用纱布垫包扎肝脏的伤口以止血在出血的动脉里放入暂时性的塑胶管以避免血液从破口处大量涌出暂时地钉住穿孔的肠道清洗伤口的污物。总之要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来防止细菌感染和大量出血。他们会尽量把手术时间控制在两小时以内。稳定伤情之后伤员往往还处于麻醉状态戴着呼吸机腹部伤口包扎着纱布、尚未缝合肠道也没有连接好血管还需修补这时候会立刻被转送到上一级的医疗单位接受治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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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他们的上级医疗单位是两家野战支援医院分别处在4个方位每家医院各有248个床位、6张手术台、一些专业手术设施以及X光机和化验器材。它们也是流动医院通过航空、拖车或轮船运输组件2<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3">4~</span>48小时以内就能完全投入使用。即使到了这一级治疗的目的也不一定是最终修复。伤员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最长为3天。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实现救治目标的美军伤员会被转送到所谓的第四级医院一家设在科威特一家在西班牙的罗塔不过最大的一家在德国的兰德斯图尔。那些预计需要接受30天以上治疗的伤员将被运送回国主要是沃尔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里德军事医疗中心或是得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的布鲁克陆军医学中心。伊拉克俘虏和平民则留在野战医院等候康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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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对医生们来说,这套体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起初,每一级的外科医生都想留住自己的病人,他们相信自己能够为病人提供最终治疗,或是不信任接下去的医生能够完成任务。(“不相信任何人”,这是我们每个人在接受外科训练时都要学习的一句箴言,在职业生涯中全靠它来警示自己。)根据沃尔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里德的数据统计战争刚开始的几个月那些伤势最为严重、很明显必须延长治疗时间并进行重症监护的伤员平均要经过8天才能从战地抵达国内的医疗机构。可是随着医生们逐渐接受新的理念这个时间减少到不足4天在越南战争时要费时45天之久。这套体系奏效了。</p>
<p class="x2">我曾在华盛顿见到一名空军士兵2004年9月11日他在巴拉德空军基地外遭到迫击炮袭击仅仅36小时后他就躺到了沃尔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里德的一张手术台上。当时他双侧大腿受创腹部受伤右手被榴霰弹击中面部也受了伤从战场上当即被送往附近位于巴拉德的第31野战医院。在那里医生为他控制住了失血开始静脉输液和输血并实施了环状刀大腿截肢和初步的腹部手术另外因为发现了一段结肠破裂还给他做了结肠造口术。他的腹部没有缝合开口处缝了一块明显的塑胶覆盖物衣服上贴了一张便条详细说明外科医生曾经做过些什么。接着他被一支危重伤员运输队护送到兰德斯图尔。到了德国军队外科医生判定他即使能够康复也需要30天以上的时间。于是他们为他迅速实施了一些后续的抢救措施进一步清洗伤口随后送往沃尔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里德。在那里,经过几周的重症监护和多次修复手术,他活了下来。这一系列的救治行动堪称史无前例,结果也空前成功。在之前的战争中,像这样的伤员是不可能被救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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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不过,虽然死亡率很低,战斗人员付出的代价依然巨大。那位空军战士的一条腿在膝盖上部被截去,还失去了另外的整条腿、右手和部分面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怎么生存和活动还是个尚未解决的问题。由于腹部的伤势,他不能自行下床或坐上轮椅。只剩了一只手,他也不能独立完成排泄。帮助伤势如此严重的人康复,是我们从未面临过的难题。要怎样做才能让他们觉得生活有意义?我们才刚刚开始学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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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2004年4月4日在4名私人军事承包商在巴格达西面的法鲁加被杀害并戮尸示众之后美军3个海军营发动了一轮猛烈进攻要从盘踞在那里的1.5万<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3">~</span>2万名叛乱分子手中夺取该城市。经过5天的激烈交战在伊拉克当局的抗议下白宫命令部队撤退。7个月之后11月9日海军又展开了第二轮进攻。4个海军营和2个陆军机械化步兵营共计约1.2万士兵与藏匿在城里200座清真寺和5万幢建筑物内的狙击手和叛乱分子展开巷战。虽然收复该城实际上只用了大约一周但后来战斗持续了好几个星期。在这两轮进攻法鲁加的战役中美军伤亡人数超过1 100人叛乱分子的情况尚不明确。这么多伤员急需救治而邻近地区只有不足20名外科医生被派驻到伊拉克的神经外科医生总共只有2名。海军和陆军前线的外科手术小组收治了部分伤员可是很快就不堪重负。剩下的伤员被时速322公里的黑鹰救援直升机直接送到各野战医院其中一半都进入了巴格达的第31野战医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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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当时,迈克尔<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墨菲正以一名后备役军人的身份在那里服役。他是一名血管病外科医生来自北卡罗来纳州曾和我一起在波士顿训练过2004年6月他与陆军后备队签约后加入后备役。10月他接到了从中央司令部打来的电话。“我离开达勒姆时是一个周日。一周后我已经加入一支护卫队佩戴M9手枪在伊拉克的爱尔兰公路上行军却止不住对自己身处的境况感到惶恐。”后来他这么告诉我。</p>
<p class="x2">一抵达第31野战医院手里的包还没来得及放下他就被送进手术室抢救一名腹部被榴霰弹炸伤、失去双腿、一只手臂血流如注的士兵。墨菲以前从未见过如此严重伤势的病人。那些医生、护士和军医把他抬进来的时候就像是在搬动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小狗崽。在那里他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团队合作。他说“刚开始对于要不要切除伤员的某个器官我会踌躇犹豫好久短短两个星期过去我居然觉得这是我做外科医生以来感觉最畅快的时候。”</p>
<p class="x2">法鲁加的11月战役被军方命名为“鬼怪暴怒行动”由于伤员众多野战医院的工作人员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几近崩溃。墨菲说“每隔两小时就有一批伤员被送来5个10个有时甚至是15个。”野战医院的急诊室有25张床位另有5张手术台1个重症监护组看起来似乎远远不足以应对当时的情况可是他们成功做到了。最重的伤员从一进来就由外科医生和急诊医生负责轻伤员则被交给家庭医生、儿科医生甚至是眼科医生来稳定伤势这时候不管什么专业只要是医生都得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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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手术室里的外科手术小组只为伤员实施了损伤控制手术然后就让他们离开了手术台。美军伤员的情况一旦稳定就会撤离到兰德斯图尔。伊拉克人占伤员总数的1/3如果是平民或安全部队的士兵就要留在野战医院直到伊拉克当地医院有床位为止。倘若是叛乱分子等他们的伤势恢复到一定程度就会被送往监狱。墨菲说最繁忙的时候他和同事们曾连续工作48个小时不定期会有几次不超过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他们会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然后接着再工作48小时。</p>
<p class="x2">“鬼怪暴怒行动”的前6天里就有609名美国士兵受伤。尽管如此医疗团队还是把总体的死亡率控制在10%以内。在两次战役中受伤的1 100名士兵里只有104人不治身亡。这是令人震惊的成就唯有凭借难以想象的毅力和勤奋才有可能做到。比如说没有那份毅力和勤奋外界根本无法得知有关法鲁加伤员的统计数据。医疗小组不顾混乱的环境和自身的疲惫一丝不苟地填写了描述伤员伤势和预后的日志。在第31野战医院有3位高级医生负责收集数据针对每一位伤员都要录入超过75条信息这样做是为了便于稍后对士兵受伤的规律以及治疗措施的有效性进行分析。墨菲回忆“我们有一间小小的医生办公室里面配备了两台电脑我记得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甚至是清晨还能看到这些伙计在输入数据。”</p>
<p class="x2">我们这些在国内工作的医生却很少做这样的跟踪监测工作。要是问一家典型的美国医院的外科医生最近6个月外科手术的死亡率和并发症率是多少恐怕对方根本回答不上来。没有哪家机构要求旗下的医生收集这些信息。我很想辩解说医生们也根本没这个时间。可后来我想到了巴格达的医生们深夜里坐在电脑前的场景他们知道分析的结果十分重要所以废寝忘食地收集着那些数据。他们深刻地了解唯有像这样关注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才有机会做到更好。当然如此关注细节的不只有他们还有为了在全世界消灭脊髓灰质炎而奋斗的世界卫生组织的医生们以及努力杜绝医院内感染的匹兹堡退伍军人医院的工作者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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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bt"><span class="cn_kindle_hei">前路多艰</span></p>
<p class="x2">随着战争的继续,医疗小组不得不面对无数难以预料的困境。战争持续的时间远远超出预期,伤员的数量与日俱增,而且,伤情的特征也不断发生着变化。事实证明,那些熬夜输入的数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例如,有外科医生分析外伤日志后,发现眼部受伤的发生率很高。早先,上级已经下令让士兵们佩戴护目境,但他们显然不愿意照做,因为发放的护目镜样式过于土气。一个士兵这么形容说:“戴上那玩意儿,看上去就像个佛罗里达的老农民。”于是,军事部门不得不追随时尚的潮流,给士兵们更换了外形更酷的威利牌防爆太阳镜。自此,眼伤的发生率显著下降。</p>
<p class="x2">军队医生还发现被自杀式炸弹、地雷和其他简易爆炸装置炸伤的伤员数量逐渐增加,而且这种伤势特别难治疗。简易爆炸装置往往会同时造成穿透伤、钝器伤和烧伤。榴霰弹里不但含有钉子、螺栓之类的金属物,还会有尘土、衣料甚至袭击者的骨头。而遭到简易爆炸装置袭击以后,受害人身上的伤口虽然看似不起眼,但因为数量极多,可能会使人因流血过多而死亡。根据这些情况,军队更新了士兵急救箱里的物品,补充了应急绷带—— 一旦受伤,可以当作止血带缠在伤口上,而且用单手就可以把它扯下来;还给士兵们发放了一种新型的绷带,内含一种能让血液更快凝结的药物。接收到爆炸受害者后,外科手术小组会先用纱布包扎好所有的出血点,然后再开始实施腹部手术或其他治疗措施。而且,他们还开始把冲洗伤口作为固定程序,以确保彻底去除可能导致感染的残余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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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不过,军队的医生们也不是每次都能找出解决办法。日志记录显示,还有很多问题至今都没获得满意的解答。譬如,在伊拉克战争早期,防弹衣对防止躯干受伤效果显著。可到了后期,外科医生们发现,简易爆炸装置给人造成的爆炸伤面积很大,向上可延伸入头盔、向内可穿透腋下的防弹衣。爆炸伤还会造成数量空前的肢体损毁伤,也就是四肢的软组织、骨骼,往往还包括血管的损伤。这些伤害都极具破坏性,还有可能致命,对整形外科医生来说,要不要给伤员截肢是最困难的决定。军队外科医生过去总是参照普通外伤标准来做出选择,可是对手术结果的分析显示,那些标准并不适用于当下的战争环境。原因可能是这里的肢体损伤程度更高,还经常与其他器官的伤势一并发生,因此,虽然医生们的初衷是想尽力保住伤者的肢体,但结果往往会导致失血、坏疽和败血症,反而使他们的生命受到威胁。</p>
<p class="x2">后期并发症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举个例子,外科医生们逐渐发现肺栓塞和下肢血栓的发生率高得惊人,这可能是因为肢体损伤非常严重,而且伤员此前经过了长途运输。数据显示,被送到沃尔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里德军事医疗中心的伤员中有5%的人出现了肺栓塞,其中两人因此死亡,对此尚无明确可行的解决措施。伤员刚受伤不久,需要多方面的治疗,这时为了解决栓塞问题使用抗凝血剂恐怕是不明智的。</p>
<p class="x2">另外还有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现象。在伊拉克受伤的士兵中还传播着一种具有多重抗药性的鲍氏不动杆菌而从阿富汗战场被送回来的士兵中似乎不存在这种情况。这种病菌的抗药性究竟是由抗生素的使用造成的还是已然存在于驻伊部队的群体之中还是个未知数。不管是何种原因2004年沃尔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里德接收到的442名伤员中有37人即8.4%)感染了鲍氏不动杆菌,该比例较之前高出很多。细菌会感染士兵身上的伤口和假体<a class="footnote-link" id="footnote-13982-1-1-backlink" href="part0056.html#footnote-13982-1-1">[1]</a>而且至少还能再传染其他3名医院病患。后来来自伊拉克的撤退伤员一到达就会被隔离并监测是否携带病菌。沃尔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里德也不得不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保证卫生工作人员更好地清洁双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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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上述这些都还只是医学上的困难,战争形式的变化同样会带来其他一些亟待解决的困难。随着战争从最初的闪电性、高机动化的军事行动转化为更为持久的驻守行动,野战医院必须做出调整,将设施固定化。比如,在巴格达,医疗工作人员迁入了绿区的伊本<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西那医院。调整之后,越来越多的伊拉克平民前来就诊,但关于是否应当为他们提供医疗服务,上级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指导方针。有些医院拒绝诊治平民,因为害怕有自杀式炸弹袭击者混迹其中;其他医院同意接诊伊拉克病人,但很快就发现人数太多,医院的资源根本无法承受,特别是小儿科,相关人手和医疗供给实在有限。</p>
<p class="x2">医院要求额外增派人手并补充各种物资。然而由于军队的医疗需求提高后方人手供应更加紧张。同时医疗人员对签约服兵役的兴趣急转直下。根据军方的统计2004年除了墨菲以外只有14名外科医生加入预备役人手严重不足。当时军队里的泌尿科医生、整形医生和心胸外科医生都被叫来承担部分普外科医生的工作。国防部宣称只要加强经济报酬方面的激励就能吸引更多的医学专业人士。可惜这个策略没能成功。那份酬劳从来都没什么竞争力再加上极有可能要离开家人到海外服役以及工作本身的危险性质根本不足以激起人们入伍的热情。到2005年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持续的时间比美国参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间还长。不仅如此历史上任何一场未经过征兵的战争都不曾如此持久。缺乏新生力量的补充国家军事外科手术团队要想保持出色的成绩是极度困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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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2">然而他们做到了。到2006年末医疗团队依然能够挽救90%的前线伤员的生命,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数字。军队的医生们仍在不断改进治疗伤员的策略。他们专心致志地从实践中总结科学,而不是坐等新发明的出现;他们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表现出了英雄主义的个人牺牲精神。这就是他们成功的秘诀。</p>
<p class="x2">这里特别有必要提到一位名叫马克<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泰勒的外科医生。他本人曾获得军事装备人才奖学金,并进入乔治<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华盛顿大学医学院学习。几年之后为了履行奖学金规定的义务他于2001年开始服役在北卡罗来纳州的福特<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布拉格<span class="no-style-override7">·</span>沃麦克陆军医疗中心担任普外科医生。和很多医生一样他两次被派往伊拉克第一次是从2003年2月到5月第二次是从2003年8月到次年年初隶属第782前线外科手术小组。2004年3月20日距离他返乡还有4天在法鲁加城外这位年仅41岁的外科医生走出营房想要给家人打一通电话却不幸被一发榴弹击中。尽管队友竭尽全力抢救还是没能挽救回他的生命。这是在伊拉克战场上第一次有医生付出如此沉痛的代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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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oot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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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x3"><a class="footnote-anchor" id="footnote-13982-1-1" href="part0056.html#footnote-13982-1-1-backlink">[1]</a> 一种替代人体某个肢体、器官或组织的医疗器械和导管。——译者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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