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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h1 ebcpara ebcpid_1"><h1 title="引言 宣傳造成的麻煩"><span class="num">引言</span>宣傳造成的麻煩</h1></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p>維多.克蘭普勒(Victor Klemperer)是一位在德勒斯登(Dresden)研究羅曼語系的教授,但更重要的是,他是德國的猶太人,當時納粹當權,他的運氣卻好到可以一直安全地在家鄉生活。他之所以可以活下來,是因為他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並在戰場上表現傑出。至於他的妻子則不是猶太人,在納粹掌權之後依然不願與他分手。這讓克蘭普勒的處境變得相當特別;在德勒斯登大轟炸之後,所有可以驅逐克萊普勒出境的蓋世太保紀錄都付之一炬,結果他就這麼成了少數因為那次轟炸反而保住小命的人之一。</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p>克蘭普勒寫了一本很厚的納粹時期日記,並且在一九四七年出版了《第三帝國的語言》(<em>Language of the Third Reich</em>),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宣傳案例研究之一。<a class="footnote" href="#fnX-1" id="fX-1">[1]</a>我這本書的重點,就是克蘭普勒想用那些案例來闡述的概念。克蘭普勒筆下的「第三帝國的語言」(<em>Lingua Tertii Imperii</em>)是這樣的:</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p class="kai">第三帝國的語言都是為了驅動人民而說的。它唯一的目的就是剝奪每個人的個性,讓人們無法發揮個人特質,成為乖乖聽話、不會思考的牛,只要驅趕一下就會前往特定方向。它讓人們變成大石頭裡的小原子,只要推一下就會滾下山坡。</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p>該書的第一章〈略去引言,談談英雄主義〉全都在講那些與「英雄主義」(heroism)相關的符碼。他將這些符碼稱為三種不同的「制服」(uniform):第一種是納粹衝鋒隊在一九二〇年代最初的形象,即「沾滿強敵鮮血的征服者」;第二種則與德國在國民喜愛的賽車運動上的成就有關,是「賽車選手頭戴安全帽的形象」;最後一種則是戰時坦克駕駛的制服。一說到「英雄主義」,人們就會想起這些「被用來凝聚情感的符碼」,而這三種符碼「都與日耳曼人是天選之民的說法緊密相連,都讓人覺得只有日耳曼人才能成為英雄」。最重要的是,當時的猶太人既不是賽車選手,也不是衝鋒隊員,更不是坦克駕駛。最後,克蘭普勒說「英雄主義」這個詞讓那些在納粹德國長大的人變成了這樣:</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p class="kai">這樣的詞彙,毒害腐蝕了多少觀念和感情!我在晚上於德勒斯登成人教育中心舉辦的那些所謂的文法學校裡,以及在文化協會(<em>Kulturbund</em>)和自由德國青年(<em>Freie deutsche Jugend</em>)舉辦的討論中,都一次又一次地看見,無論有多少撥亂反正的呼籲,多少明辨黑白的闢謠,那些天真的年輕人依然緊緊抱住納粹思潮不放。他們被上一個世代遺留下來的語言用法所迷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當我們說起文化、人道主義、民主的意義,他們的眼睛就亮了起來,開始思考每件東西真正的意思。但沒過多久,馬上就會有人開始岔題,開始扯一些偉大壯舉、英勇抵抗的事蹟之類,甚至直接聊起英雄主義。英雄主義這個詞一旦出現,事情就開始講不清了,大家立刻再次飄浮在納粹主義的迷霧之中。除了那些剛從戰場或敵營回來,覺得社會沒有給自己夠多關注與喝采的年輕人很容易中招以外,就連那些從沒當過兵的年輕女性也會如癡如醉地相信那些可疑至極的英雄故事。而在這之中唯一不須質疑的是,人們只要擁抱了這種版本的英雄主義,或者更精確地說,擁抱了這種對英雄主義的誤解,他就再也無法正確理解人道、文化、民主的本質。<a class="footnote" href="#fnX-2" id="fX-2">[2]</a></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p>克蘭普勒指出,在第三帝國時期只要說起「英雄主義」,一切就會變得「模糊不清」,人民就會無法進行理性思辨。然後不知何故,人們就會因為語言與符號之間的關聯而無法理解自由民主是什麼意思。我希望在這本書的最後,能夠完整解釋克蘭普勒所說的現象到底為什麼會發生。</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8"><p>納粹的意識形態內含一種種族階級制度,它把某一群人當菁英,其他族群則都不是人。我將這種東西稱為<strong>有問題的意識形態</strong>(flawed ideology)。每當社會開始偏斜,譬如財富分配不義的時候,這些有問題的意識形態就會跑出來,讓宣傳變得相當有效。當一個不義的社會以不合理的方式將人們分為不同群體,那些維護不義特權的藉口就會變成鐵打不動的信念。這些信念阻礙了理性思考、同理心,也讓宣傳趁虛而入。</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9"><p>團體認同(group identity)是認知活動打造出來的珊瑚礁,人類有很多美麗文化都仰賴它的存在才能出現。但某些團體認同,譬如納粹建構的日耳曼人民族認同,卻會危害民主。這種認同會將理性與情感導向特定方向,讓人難以認識自我,難以自由思辨,讓社會失去健康的民主。</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0"><p>這本書的主題是政治修辭學,而我將其稱之為宣傳(propaganda)。修辭學是哲學最早關注的主題之一,而且如果哲學有什麼「核心」主題,修辭學肯定是其中之一。柏拉圖與亞里斯多德都跟本書一樣寫過文章討論政治修辭學,而且它是傳統哲學的基本領域之一。表面上,二十世紀至二十一世紀的哲學似乎擱置了這個主題,但背後的真相並非如此。譬如我將論證指出,分析哲學中有很多知識論討論其實都在琢磨政治修辭的核心議題,只是它們用去政治化或虛構的例子來寫而已。</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1"><p>柏拉圖的《高吉亞斯》(<em>Gorgias</em>)對話錄就是在講政治修辭。蘇格拉底認為修辭學不是科學,而是一種基於「猜測」的「技巧」。也就是說,蘇格拉底認為,沒有任何一套原理能夠用來判斷我們能不能成功地用非理性的方法影響別人,所以沒有人能夠教別人如何操弄他人。操弄他人的成敗取決於社會上的某些特定事實,而修辭學並不包含這些事實。舉例來說,厲害的廣告人並不是從學校學到撰寫廣告的技巧,也不會從某套通用原理學到這種技巧,而是從大量了解流行文化的細節,才知道廣告要怎麼寫最有效。至少這部分的能力無法整理成一套原則,因此不可能以科學化的方法習得。</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2"><p>這本書不會教你如何用宣傳操弄他人,而是會解釋宣傳是什麼、為什麼很重要,以及它為什麼會有效。我認為宣傳之所以能造成傷害,是因為社會中存在某些有問題的意識形態。不同的社會各自具備一些不同的有問題意識形態,而宣傳會利用並強化這些意識形態。這本書的目的不是教你如何在他人心中植入有問題的意識形態,因為我認為這種事情是數十年積沙成塔,是長期掌權,並利用媒體與學校控制資訊流通所帶來的結果。但一本討論宣傳的書,即使不教你該奠定哪些基礎才能用詭計操弄他人,也不提供指南教你如何以瞞天大謊奪取政治利益,依然可以很有料。因為了解宣傳是什麼,以及它為何能夠有效運作,是了解政治現實的關鍵之一。</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3"><p>本書大部分討論的主題,是根據對於有問題的意識形態的理論,去分析那些有害的宣傳。我在過程中會大量引用分析哲學的知識論、認知心理學、社會心理學的研究成果。首先,我會分析宣傳是什麼,然後解釋它為何有效。基本上光是做這種分析,就能解釋宣傳會多麼有效地利用並強化有問題的意識形態。然後,我會在本書的後半部論證指出,有問題的意識形態如何藉由系統性地讓一整群人因為看不見自己的利益,以致於不知道自己的心智陷入了怎樣的狀態。此外,有問題的意識形態也會嚴重阻礙民主審議。宣傳可以分為兩種:第一種叫做「惑眾妖言」(demagogic speech),它會利用並且傳播有問題的意識形態,因而威脅到民主討論;第二種宣傳則叫做「公共修辭」(civic rhetoric),它有力量讓我們重新認識自己,重新建立民主審議。</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4"><p>在我的解釋過程中,每個階段都會碰到獨特的挑戰。在建構宣傳的理論時,我得解釋它的本質為何、為什麼有效。在建構意識形態的理論時,我則得回答艾蒂安.德.拉.波埃西(Etienne de la Boétie)在一五四八年提出的「自願為奴」(voluntary servitude)問題:為什麼利益被奪走的大眾,似乎願意接受菁英階級的有問題的意識形態?</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5"><p>惑眾妖言不是納粹的專利。即使我們所在的國家信奉自由民主理念,生活中依然到處都能看到宣傳的負面影響。喬納森.柴特(Jonathan Chait)最近在一篇大眾媒體的文章中,討論了美國政治言論的這種現象。他說,共和黨近年經常採用「狗哨政治」(dog whistle),把保守派的用詞與理念連接到隱含種族歧視的意涵上,而最終造成的結果就是,保守派只要在日常生活中提到他們的信念,自由派就會說他們有種族歧視。我們可以想像為什麼柴特在寫這段時會覺得很困惑:</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6"><p class="kai">雖然自由派的種族言論分析適用範圍很廣,分析力道很強,但這時候卻變成了自己挖出的墳墓。在選戰中,散播保守派言論跟散播白人種族仇恨的言論有時候會產生完全一樣的效果。這樣一來,所有保守派的論述就全都變成了在支持白人至上主義……也許歷史、社會學、心理學都會給你一大堆證據支持這種現象,但它依然極為荒謬……畢竟主張減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種族歧視有關係吧。</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7"><p>柴特指出,這些搞宣傳戰的人把貧窮與援助等用語,與非裔美國人所謂的劣根性綁在一起。這樣一來,我們就完全無法用民主的方式討論貧窮問題。他不懂這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也無法理解為什麼只要開始討論這類問題,就一定會被批評在搞種族歧視。他提醒我們宣傳可能會明顯傷害民主審議,但他缺乏理論工具去解釋傷害如何發生。因此,我如果想要解釋宣傳如何傷害民主審議,就必須提出理論工具,去幫助人們了解像前述例子那樣的各個相關事件究竟如何發生。</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8"><hr /></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9"><p>哲學家湯瑪斯.史坎倫(T. M. Scanlon)在〈反對不平等的各種理由〉(The Diversity of Objections to Inequality)中列出「進一步推動平等的五個理由」,<a class="footnote" href="#fnX-3" id="fX-3">[3]</a>但這些理由都沒有提到不平等會催生出<strong>有問題的意識形態</strong>。我在本書將以民主的角度提出一個反對不平等的強大理由:不平等很容易創造出壁壘,讓人難以獲得知識,因而威脅到民主。史坎倫沒有提到這個理由,至少沒有明確提到。但我認為這一直都是以民主的角度反對不平等的理由之一,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我想用各種不同哲學與人文科學工具去發展這種理由。<a class="footnote" href="#fnA-1" id="fA-1">[A]</a></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0"><p>支持民主的政治哲學家在討論中經常會提到,不平等的環境會催生出有問題的意識形態,這種意識形態是民主最嚴重的威脅之一。詹姆士.麥迪遜(James Madison)在《聯邦論》第十篇(Federalist No. 10)中,就提到不平等會給民主治理帶來哪些問題,甚至清楚指出物質條件的不平等,乃是有問題的意識形態的主要來源。<a class="footnote" href="#fnA-2" id="fA-2">[B]</a>麥迪遜在該文中指出,由於有問題的意識形態(我在這邊用自己的術語來詮釋他的看法)無可避免會存在,「純粹的民主」永遠不可能成真。因此他認為必須用<strong>代議民主</strong>來當防火牆,防止有問題的意識形態造成民主倒退。</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1"><p>照理來說,由公正的代議士來討論事情的代議民主,應該可以防止有問題的意識形態造成民主倒退;只可惜現實世界中,代議士經常並不公正。至少許多案例都顯示,麥迪遜所擔心的問題,也就是「純粹的民主會釀出有問題的意識形態」,在代議民主中也全都發生了。實際上,代議民主不但同樣會被有問題的意識形態所影響,還會利用有問題的意識形態來做宣傳。此外我們還更常在美國看見,由於競選財務法無法順利改革,代議士往往明顯地偏袒某些勢力。如今企業可以正大光明地捐款、贊助競選,許多議員都在競選連任的巨大資金壓力下,被迫保護大企業與富豪的利益。因此,雖然本書有許多篇幅都是在證實有問題的意識形態的確會像麥迪遜說的那樣造成民主倒退與反民主,我並不像他那樣,認為代議民主可以解決純粹民主的問題,而且這在防火牆已拆除的當下更不可能。</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2"><p>有問題的意識形態會妨礙人們實現自己的目標。首先,那些在物質條件的嚴重不平等中獲益的人,很容易用有問題的意識形態來幫自己的成功找藉口,結果就對社會上的不公不義視而不見,無法成為自己心中真正的好人。另一方面,那些因物質條件的嚴重不平等而受害,譬如沒有土地、不可能獲得權力地位、機會比別人更少或更難實現自我的人,則是很容易被有問題的意識形態影響,認為自己注定低人一等,因而更難爭取自己的<strong>實質</strong>利益。</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3"><p>在《理想國》中,柏拉圖把理想的政體描述為由哲學家統治的貴族政體,不過這乃是基於各種社會與心理事實,深入分析各種政體的穩定性所推論出來的結果。他的討論核心之一,就是解釋為什麼某些政治體制乍看之下會非常吸引人。《理想國》關於民主的討論主要集中於第八卷,不過無論是在第八卷還是在整部《理想國》中,柏拉圖都經常來回批判實施各種政體的城邦,以及具備那些政體的素養的人。<a class="footnote" href="#fnA-3" id="fA-3">[C]</a></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4"><p>以民主為例,他說民主的城邦一定得具備民主的<strong>特質</strong>,也就是必須具備民主的人民。對柏拉圖而言,一個城邦是否民主,主要取決於它是否具備民主的<strong>文化</strong>,而非它是否採取某些選舉程序。柏拉圖批判民主的方法,很適合讓我們開始討論民主的文化究竟是什麼。</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5"><p>柏拉圖把政體分為五種:貴族政體(aristocracy)、勛閥政體(timocracy)、寡頭政體(oligarchy)、民主政體、僭主政體(tyranny)<a class="footnote" href="#fnA-4" id="fA-4">[D]</a>。其中,貴族政體是由優秀傑出的人統治的政體,他稱為「最好的政體」,<a class="footnote" href="#fnX-4" id="fX-4">[4]</a>次好的勛閥政體,則是像斯巴達那樣崇尚榮譽與勝利,偉大的將領最受人敬重的政體。更次之的寡頭政體,則是「憲法根據財產差異來區分參政權的政體,富人統治國家,窮人無權參與統治」,<a class="footnote" href="#fnX-5" id="fX-5">[5]</a>因為它最重視的價值是財富。至於民主政體,則被柏拉圖當成寡頭政體的對手。<a class="footnote" href="#fnX-6" id="fX-6">[6]</a></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6"><p>柏拉圖批評民主的炮火非常猛烈。他相當了解民主城邦的主要特徵就是具有德行,但他認為這種德行最多也不過只是幻影。</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7"><p>民主社會最重視的價值是<strong>自由</strong>。柏拉圖寫道:「在民主的城邦,人們一定會說自由是世上最棒的事,說對天生愛自由的人來說,不民主的城邦不值得活」。<a class="footnote" href="#fnX-7" id="fX-7">[7]</a>民主的城邦「充滿自由與言論自由」,而且「裡面每個人都有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a class="footnote" href="#fnX-8" id="fX-8">[8]</a>但柏拉圖對民主有許多尖銳的批評,主要的批評之一就是民主會導致<strong>平等</strong>——讓奴隸與自由人平等、男人與女人平等:</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8"><p class="kai">它讓外國居民或遊客跟城邦裡的公民一樣平等⋯⋯讓被買來的奴隸,無論男女,都和買奴隸的人一樣自由,如此一來大部分的人就獲得了最大的自由。而且我差點忘了提到它的法律讓男女多麼平等,讓男女之間的關係多麼自由。<a class="footnote" href="#fnX-9" id="fX-9">[9]</a></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9"><p>柏拉圖在此所說的「平等」顯然是指我們所謂的<strong>政治平等</strong>(political equality),也就是每個人都有相同的權力去決定城邦的政策。柏拉圖認為,民主城邦的問題之一,就是讓奴隸跟自由人在政治上平等,讓男人和女人在政治上平等。</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0"><p>柏拉圖口中的這些民主弊病,其實就是民主社會的特徵。民主社會重視自由,而且重視一種獨特的平等,我稱之為政治平等。此外,民主社會不斷容忍各種差異。打從柏拉圖時代起,民主政治理論中就一直有一些核心問題是在討論這些東西的本質,譬如自由的本質是否與民主有關,以及政治平等的本質是否與民主有關。</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1"><p>柏拉圖有討論到民主文化的本質,但哲學家伊莉莎白.安德森(Elizabeth Anderson)也提醒我們,民主還有另外兩個層次:</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2"><p class="kai">民主可以分析成三個層次:一種由成員所構成的組織、一種公民社會的文化型態,以及一種政治治理的模式。民主的組織,必須讓國內的每個永久居民都擁有相同且平等的公民權。民主的文化,源自各行各業成員的自由互動與合作。民主的政治治理模式則包括許多制度,譬如定期選舉重要公職、全民普選權、透明的政府、法治、法律之下的平等之類。<a class="footnote" href="#fnX-10" id="fX-10">[10]</a></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3"><p>本書將把那些具備柏拉圖所說的民主城邦特徵,而且擁有民主的政治治理模式與成員標準的社會,稱為「自由民主」(liberal democracy)的社會。<a class="footnote" href="#fnA-5" id="fA-5">[E]</a>這種說法也符合我們對「自由」以及「政治平等」兩個概念的理解。只有那些把自由當成最高價值,並讓人人政治平等的制度,才算是民主制度。</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4"><p>「自由」(liberty)一詞有許多不同的意思,但本書不需要選定任何一個來用。正如接下來所言,所有人都同意某些概念並不算是自由,本書只需要確定這點就夠了。無論你認為怎樣才算是自由,哪一種民主方式才是正確的,你都會同意宣傳會讓民主碰到一個問題。那麼這究竟是什麼問題呢?</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5"><hr /></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6"><p>宣傳對民主造成的最基本問題,就是可能有人會用「自由民主」這個詞,來包裝並不民主的真相。如此一來,某些<strong>乍看之下</strong>自由民主的國家,其實就並不民主。這些國家的公民可能<strong>相信</strong>國家是自由民主的,但其實那都是假象。該國既不自由也不民主,譬如威權政權完全不受任何人的威脅。這時候如果我們把該政權稱為革命政權或社會主義政權,並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這些詞彙都不會威脅到該政權的威權本質。但是,如果我們反過來用民主的詞彙來稱呼那些其實並不民主的國家,那麼真正民主的政權就危險了。可惜宣傳就是這樣,而且它還對各種不同的民主都造成了其他更具體的威脅。</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7"><p>每一種自由民主的意思,都各自對應到某種對自由的看法。如果自由是指可以自由追求自己的利益,那麼政治平等的制度就是指讓每個人都能用政治途徑,自由地追求自己的利益。這就是<strong>民主政治的經濟理論</strong>(economic theory of democracy)所謂的民主,其他的民主理論則認為自由不僅止於此,而且門檻更高。</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8"><p>根據民主政治的經濟理論,只要某項政策獲得大多數完全理性、完全利己的人投票支持,那它就是真正的民主政策。<a class="footnote" href="#fnX-11" id="fX-11">[11]</a>這大概就是民主正當性最被廣為接受的概念。這種思維預設每個人都能有效地追求自己的利益,但宣傳會讓人們無法知道哪種方法最能實現自己的目標,因而看不見自己的最佳利益。<a class="footnote" href="#fnX-12" id="fX-12">[12]</a>宣傳阻斷了我們的理性,讓我們的選擇一點也不「經濟」。</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39"><p>除了民主政治的經濟理論以外,宣傳也會威脅到其它更有說服力的民主理論。民主政治的經濟理論假設每個人都知道哪些東西符合自己的利益。這時可能有人會說,即使追求利益真的是自由民主的核心,「也沒有人知道到底哪種追求方法最正確。我們只能用社會過程讓每個人自由嘗試自己能做的方法,藉此讓每個人實現自己的利益」。<a class="footnote" href="#fnX-13" id="fX-13">[13]</a>這種讓每個人自由追求自我利益的民主概念的確更合理,可惜依然逃不過宣傳的危害。因為社會一旦受到宣傳的影響,就會關閉某些探索的道路,阻止人們追尋自己的人生。因此即使用這種個人主義的觀點來看自由民主,認為人們可以在逐漸探索的過程中越來越了解自己的利益,依然免不了意識形態與宣傳的威脅。</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0"><p>哲學家大衛.艾斯倫(David Estlund)與政治科學家伊蓮.蘭德摩爾(Hélène Landemore)倡導的<strong>與認知過程有關的民主概念</strong>(epistemic conception of democracy)<a class="footnote" href="#fnA-6" id="fA-6">[F]</a>,也同樣會明顯受到宣傳所威脅。<a class="footnote" href="#fnX-14" id="fX-14">[14]</a>與認知過程有關的民主概念指出,集體決策比個人決策更優秀,所以民主除了具有人民自治的優點以外,也有<strong>認知過程上</strong>的優點。根據這種觀點,民主是最好的政府形式,因為在多數決原則下的集體審議,是最可靠的決策方式。可惜,宣傳顯然也會威脅與認知過程有關的民主概念,因為宣傳完全繞過了理性審議。</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1"><p>我在引言的開頭介紹本書的核心任務時,用了「民主審議」這個字眼。但民主審議究竟是什麼呢?民主審議是一種共同審議,是政治哲學中另一種民主方法概念的核心。根據審議民主的概念(deliberative conception of democracy),只有共同審議出來的政策才是民主的。<a class="footnote" href="#fnA-7" id="fA-7">[G]</a>審議民主對自由的看法是,所謂真正的自由,就是藉由與同儕一同協商共同利益,來決定每個人的自身利益。照此看來,宣傳就會對自由民主造成另一種傷害:它會破壞或簡化這種共同審議。</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2"><p>柏拉圖認為民主的城邦重視自由與平等。但是,他在論述中沒有提到任何一種投票方式。他認為民主是一種文化特質,一種真實的社會屬性。民主社會是重視自由與平等的社會。</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3"><p>真實世界裡的國家,有多大機率成為有名無實的自由民主國家呢?讓我們以世界上最古老的自由民主國家美國為例吧。美國的民主是代議民主而非直接民主,但選舉讓代議士對人民負責,照理來說代議士就代表人民的集體意志。不過,美國真的像是美國人以為的那麼民主嗎?它具備民主的文化,也就是重視自由與政治平等嗎?還是說,它是用民主與自治的詞彙,去掩蓋完全不民主的現實?接下來我將探究一些支持後者為真的理由,雖然我不見得支持這些理由。</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4"><p>美國政治哲學家馬丁.德拉尼(Martin Delany)指出,美國在使用民主詞彙時非常虛偽。接下來我們會在本書中逐漸發現,這種虛偽正是當你用自由民主的語詞來做宣傳時的特徵:</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5"><p class="kai">美國欺騙了人民的信任,背叛了她所宣稱的共和平等原則,並以貶低性的政策對待一大群土生土長的同胞,這群同胞就是有色人種。她不僅剝奪我們平等的政治權利,甚至剝奪我們平等的自然權利,她所制定的每一項貶低性的政策都對我們不利。</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6"><p>收錄上述這段話的著作的出版日期是一八五二年,也就是南北戰爭爆發的八年前。當時北方爆發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廢奴運動。德拉尼完全相信,這場運動中有很多白人朋友是真心誠意地要解放黑奴,並且認為這些白人都帶著最良善的意圖(至少這是他們所意識到的)。<a class="footnote" href="#fnA-8" id="fA-8">[H]</a>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認為即使是在一個完全只由廢奴者組成的公民社會裡,非裔美國人所受的待遇依然明顯違反美國那種保障機會平等的自由民主原則。那麼,他的論證為何?</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7"><p>德拉尼請我們注意一件詭異的事:非裔美國人之所以不滿,是因為「社會禁止我們從事每一種受人尊敬的職位,把我們拒於門外,讓我們去做那些低下卑微的工作」。<a class="footnote" href="#fnX-15" id="fX-15">[15]</a>可以想見,這是因為社會帶有明顯的種族歧視,人們顯然並不真正相信人人政治平等。因此,非裔美國人如果活在主張廢奴的白人之間,雖然比較好受一點,「卻無論走到哪裡,都依然處於不幸的狀態中」。<a class="footnote" href="#fnX-16" id="fX-16">[16]</a>然而,即使身邊的白人全都真心相信種族平等,非裔美國人依然只能擔任「車夫、廚師、服務生」、「保姆、清潔女工、女傭」。<a class="footnote" href="#fnX-17" id="fX-17">[17]</a>因此,非裔美國人遭受的不利,不僅來自明顯的種族歧視,還有其它的成因。光是消滅明顯的種族歧視,幾乎不會改變任何事。</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8"><p>也許有人會說,雖然黑人的社會地位較差,但只要是在沒有奴隸制的州,各種族在政治上是平等的。然而德拉尼認為,「既然社會的規則讓不同種族的人獲得成就的機會並不平等,種族之間就並不平等」。<a class="footnote" href="#fnA-9" id="fA-9">[I]</a>他在書中用很長的篇幅指出,對黑人成就較差的唯一合理解釋,就是社會沒有平等尊重不同種族,白人沒有同等尊重黑人。<a class="footnote" href="#fnA-10" id="fA-10">[J]</a>也許德拉尼的論述中最有力的一點,就在於他說白人阻擋黑人獲得成就的結果,是黑人系統性地<strong>喪失自我價值</strong>(self-worth)。德拉尼在書中花了很長篇幅列出許多黑人為了對抗這種結構性障礙,做出多麼誇張的努力。他在書中指出,沒有平等的機會就代表沒有平等的尊重,機會不平等會讓人喪失自我價值,而自我價值正是自我尊重(self-respect)的社會基礎。</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49"><p>也許有人會說,每個人在政治上明明就平等,非裔美國人表現比較差,是因為他們本來就低人一等。但這顯然是種族歧視;它違反了自由主義崇尚人人平等的信念,而且照德拉尼的說法,也違反了「人人生而平等」的事實。<a class="footnote" href="#fnX-18" id="fX-18">[18]</a>如果以上的推論都為真,那麼非裔美國人過得次人一等的原因,無論如何都是種族歧視。德拉尼的分析重點就在於,雖然北方主張廢奴的白人真心地表示自己反對種族歧視,卻會同時做一些顯然屬於種族歧視的事情。因為反歧視的理念,掩蓋了種族歧視的事實。他認為即使是那些真心善意信奉自由民主的人,也會因為高舉著自由的理念,而看不見現實中的不自由之事。</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0"><p>到了二〇一四年,非裔美國人的資源、生活機會、法律保障都依然比歐裔美國人低一大截,而且兩個族裔之間的經濟落差非常誇張。二〇〇九年的一項全國調查發現,白人家庭的淨資產中位數為113,149美元,黑人家庭的淨資產中位數卻只有5,677美元。<a class="footnote" href="#fnX-19" id="fX-19">[19]</a>此外自從一九七〇年代以來,非裔美國人的入獄率,以及其和歐裔美國人入獄率之間的差距,都急遽上升。<a class="footnote" href="#fnA-11" id="fA-11">[K]</a>雖然美國最高法院五十多年前在布朗訴教育局案(Brown v. Board of Education)中宣布「隔離但平等」是一種歧視,美國黑人如今卻仍面對學校隔離的恥辱。</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1"><p>如今,我們都公認一九六三年的美國是種族不平等的社會,但那一年三月的蓋洛普民調卻顯示,有百分之四十六的美國白人認為「黑人跟白人擁有相同的機會去爭取自己能勝任的各種工作」。<a class="footnote" href="#fnX-20" id="fX-20">[20]</a>美國的輿論至今仍與種族不平等的現實明顯脫節,在公共宗教研究所(Public Religion Research Institute)二〇一二年四月十九日對十八至二十四歲的美國人所做的調查中,有百分之五十八的白人認為「歧視白人的問題已經變得跟歧視黑人的問題一樣嚴重」。<a class="footnote" href="#fnX-21" id="fX-21">[21]</a>當白人相信的事物與黑人面對的現實出現巨大差距,民主審議就會非常困難。</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2"><hr /></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3"><p>美國似乎一直以來都有這種系統性的種族歧視,但除此之外的其他問題也讓它的民主變得有名無實。<strong>民主的文化</strong>會讓每個人對於適用於自己身上的政策與法律有發言權,企業式文化或<strong>管理主義文化</strong>(managerial culture)則不然。但打從工業革命以來,美國的公共文化就一直瀰漫著管理主義的精神特質。教育史學家雷蒙.柯拉漢(Raymond E. Callahan)在一九〇〇年寫道:「商業思維在當時的美國,普遍到可以說是社會的基本特色之一。」<a class="footnote" href="#fnX-22" id="fX-22">[22]</a>在工業革命時期,大眾媒體非常強調物質上的成功以及「商業意識形態」的管理方式,政客也開始把自己形容成經營企業的商人,而這種思維不僅一直存留到當代的美國,歐盟國家也是如此。</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4"><p>哲學家詹姆斯.伯納姆(James Burnham)在一九四一年出版的《管理主義革命》(<em>The Managerial Revolution</em>)裡預言,共產主義對抗資本主義、史達林主義對抗民主的時代將會結束。<a class="footnote" href="#fnX-23" id="fX-23">[23]</a>他認為未來將變成「管理主義的社會」(managerial society),跨國企業的領袖將能夠實質控制許多不同國家。</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5"><p>伯納姆認為,「管理主義社會的經理人維繫統治地位的唯一方法……就是去控制國家」,但這在「保障少數人自由表達政治意見」的民主社會中「並沒那麼簡單」。他寫道:「管理社會的經濟結構似乎會妨礙民主。民主的社會需要反對派,而反對派不可能光靠當權者的善意就存活下來。」<a class="footnote" href="#fnX-24" id="fX-24">[24]</a>但未來一旦進入管理社會,「大部分的經濟活動就都會落入一個單一的整合機構,也就是管理主義的國家手中」,因此「真正的反對派完全無法獨立存活」。<a class="footnote" href="#fnA-12" id="fA-12">[L]</a></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6"><p>根據伯納姆的說法,美國與其他所謂的自由民主國家未來都將陷入管理主義,並將以自由民主的詞彙掩蓋並不民主的本質。他的預測顯然有一些問題;伯納姆認為管理主義的國家一定會變成一黨專政,但美國至今都有民主黨與共和黨兩大黨,其他自由民主國家也差不多。可是這樣就表示伯納姆的預測被推翻了嗎?如果沒有的話,他的預測又跟宣傳欺騙我們的認知有什麼關係呢?</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7"><p>照理來說,民主國家的政策會反映人民的觀點。但根據哈佛法學院教授勞倫斯.雷席格(Lawrence Lessig)團隊在二〇一四年所做的民調,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美國人認為「降低金錢對政治的影響力很重要,而且無論親共和黨、親民主黨,還是中間選民都這麼認為」。<a class="footnote" href="#fnX-25" id="fX-25">[25]</a>然而美國的最高法院卻分別在二〇一〇年與二〇一四年的判決中讓競選資金改革兩度告吹。雷席格還指出,早在競選資金改革以前,國會政客的時間就有百分之七十不是花在立法上,而是花在籌募競選經費上。因為要參加競選,你得先獲得美國上流社會的支持,雷席格說這群人是全國最有錢的百分之一中的百分之一。這也難怪在許多問題上,美國的國家政策都違反大多數人的意見。</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8"><p>也許有人會說,無論美國的民主有什麼問題,都跟宣傳沒有關係。畢竟無論那些最有錢的美國人花了多少力氣去拔掉競選財務法的獠牙,民意調查都顯示美國人向來支持改革競選財務法。此外可能也有另一些人會說,美國民主根本就沒有什麼明顯問題,因為美國人民並不覺得改革競選資金門檻是最重要的事。但持這兩種說法的人,其實都不懂老練的宣傳家幹了什麼把戲。</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59"><p>美國人民的確認為競選資金的問題很嚴重,也的確認為氣候變遷的問題很嚴重。但針對美國人民所做的宣傳,卻一直讓他們以為正在推動的相關法律改革都對他們不利。舉例來說,百分之八十的美國人以為競選資金法正在朝腐敗的方向改革,是為了「試圖幫助現任國會議員連任」,而非改良選舉體系。<a class="footnote" href="#fnX-26" id="fX-26">[26]</a>同樣地,小布希的白宮發言人阿里.弗萊舍(Ari Fleisher)在二〇〇一年五月七日「回答總統是否會敦促目前能源消費量全球領先的美國人,去改變能源消費習慣」時表示:</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0"><p class="kai">兩個字:不會。總統認為這是美國人的生活方式,而決策者應該保障這種生活方式。美國人的生活方式受到祝福……總統認為美國人使用大量能源,表示美國經濟強健,而美國人也享受這種生活。<a class="footnote" href="#fnX-27" id="fX-27">[27]</a></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1"><p>這種企業式宣傳,讓美國人相信修訂氣候變遷的相關法律都不是為了守護環境,而是為了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逼人們為進步議程服務。這些宣傳,讓人們以看待同性婚姻問題的方式,來看待氣候變遷問題。</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2"><p>當然,宣傳不是實現自由民主理念的唯一障礙。金錢對政治的巨大影響力嚴重限縮了選民的選項。為了募到選戰所需的鉅款,候選人一定得向企業、利益集團、超級大富豪低頭,而這些候選人對選民來講其實沒有差別,只是代表的集團各自不同,譬如有些代表醫生,有些代表律師。此外,企業與政府之間的職位經常換來換去都是同一群人在當,難怪只要主流的輿論違背企業與富人的利益,就不會被納入政策。金錢的問題雖然和宣傳的運作機制無關,卻似乎是讓民主理想難以實現的原因。</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3"><p>不過某些阻礙自由民主的事物,即使乍看之下與宣傳無關,其實背後也帶著宣傳的機制。我之後將說明,為什麼某些類型的團體認同讓宣傳特別有效。某些團體認同會讓人相信一些很難理性放棄的信念,因為放棄這些信念會讓你覺得自己失去價值。當你把自己的身分跟某個特定群體綁在一起,就可能在相關問題上喪失理性。當團體認同讓我們產生了這類難以撼動的信念,宣傳就更容易影響我們。</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4"><p>美國的兩黨制就是透過人為的方式來製造團體認同,它讓人們產生一種類似於對種族或國家的認同,又或是對球隊的忠誠心。這種團體認同有一部分來自在某些「敏感爭議」上選邊站的結果。許多人一碰到這類問題,就因為自己傾向哪個政黨,而鐵打不動地決定在投票時要贊成還是反對。政黨所營造的團體認同,讓美國人看不見兩黨的政見其實多麼類似,也看不見這些政見有多麼違反公共利益,看不見政客為了籌募競選經費而對大金主多麼卑躬屈膝。很多時候,人們只要自己的陣營「贏了」,似乎就會忘記政客根本沒有提供不同的政策給你選擇。<a class="footnote" href="#fnA-13" id="fA-13">[M]</a>如果兩大黨的功能,變成讓人民看不見兩方的政見基本上多麼相似,變成讓政客用宣傳來掩蓋相似之處,讓人民不理性地倒向其中一邊,那麼美國即使有兩大政黨,伯納姆的預測依然可能成真。</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5"><p>管理主義的社會最重視的價值是<strong>效率</strong>。民主社會最重視的價值則是<strong>自由</strong>或自治。「自由」與「自治」兩詞都有很多不同意思,但無論如何都不會等於「效率」。</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6"><hr /></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7"><p>在《理想國》中,柏拉圖陳述了他對理想國家的看法,並反對其他的體制。在他的理想國家中,每個人都有一份對社會最有利的職業。「我們不會讓鞋匠同時兼任農夫、織工、建築工,我們會說他必須繼續當鞋匠,才能造出精美的作品。其他人也一樣,每個人都必須一輩子做他天生最適合的職業,完全不要去碰其他東西,這樣才能有最多時間去發揮自己的天職,精益求精。」<a class="footnote" href="#fnX-28" id="fX-28">[28]</a>柏拉圖的理想國家不讓人民自己選擇職業,而且也並不民主。它由專業的都市規劃師,根據正義原則去統治所有具有一技之長的工匠與沒有如此技能的體力勞動者。其中每個人的本性,會決定他適合當哲學家、工匠、還是體力勞動者。至於每個人適合做什麼職業,應該受怎樣的教育,則由了解柏拉圖理型(Platonic Forms)的哲學家們來判斷。<a class="footnote" href="#fnA-14" id="fA-14">[N]</a></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8"><p>柏拉圖提出好幾個反對民主的理由,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民主政體最容易淪為僭主暴政。不過柏拉圖也說,民主讓人民自己規劃生涯,但大部分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適合做什麼,給大家自己決定每件事情必然降低社會效率。哲學家特倫斯.厄文(Terence Irwin)這樣描述柏拉圖的論點:</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69"><p class="kai">他預設民主參與只有工具價值,認為政治治理的優劣完全取決於能不能有效地促進利益。但我們可能會認為,能不能掌控那些影響自己的事,能不能共同承擔其責任,比能不能用最有效的方式促進自己的利益更重要。我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能在某種程度上掌控自己的人生,並且只要我們能夠共同決定自己的人生,就會同等尊重其他人的選擇能力。<a class="footnote" href="#fnX-29" id="fX-29">[29]</a></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0"><p>柏拉圖拒絕民主制度,因為它著重自由,無法達到最高效率。至於由一群技術官僚幫絕大多數人做決定的管理主義社會,則從柏拉圖時代以降,就一直被視為民主的<strong>對立面</strong>,而非一種<strong>實現民主的方法</strong>。</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1"><p>柏拉圖的理想國家,是讓哲學家作為「守護者」,幫整個社會做決定。他認為只有「具備哲學本質」的人才能做這種工作,<a class="footnote" href="#fnX-30" id="fX-30">[30]</a>因為「只有熱愛學習與智慧的人,才能溫柔地對待自己與他認識的人」,<a class="footnote" href="#fnX-31" id="fX-31">[31]</a>也就是說,只有哲學家才會把公共利益當成首要之務,並且可以確保國家有效增進每個人的效益。這與管理主義的國家不同,管理主義會「有效地」增進<strong>掌握資源者</strong>、<strong>經理人</strong>或<strong>公司所有權人</strong>的利益,而非<strong>被管理者</strong>的利益。不過,即使國家真的由柏拉圖心中的理想哲學家來管,並且有效地增進了所有人的利益,這樣的國家也不民主。</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2"><p>柏拉圖說的沒錯,每個社會的政治文化都是由它的價值觀決定的。他曾明確地指出,在民主的社會裡,最重要的價值是自由與平等。因此我們會想,在管理主義的社會,甚至是柏拉圖的「理想」社會中,最重要的價值則是認真工作,越能認真工作的人越值得敬重。也因此,在管理主義的社會中,「懶鬼」這樣的指控特別嚴厲。但民主社會則有所不同:效率也許很重要,但它<strong>並不屬於民主價值</strong>。即使是工作做得很差或者懶惰的人,也要給予相同的尊重。</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3"><p>那麼,目前所謂的自由民主國家有沒有刻意混淆民主價值與管理主義價值,藉此推動違背民主的政策呢?以下有兩個例子,第一個在美國,第二個則在歐洲。</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4"><p>二〇一一年三月十六日,美國密西根州由共和黨控制的議會,在共和黨籍州長里克.史奈德(Rick Snyder)的支持下通過了《第四號公共法案》(Public Act 4),得以讓政府在陷入財政危機時「任命一位緊急狀態管理人」,取代民選地方官員去決定「地方政府的支出、投資及其所提供的服務」,包括「修改或終止合約」。密西根州的人民在二〇一二年十一月投票通過廢除《第四號公共法案》,結果州議會又通過了《第四三六號公共法案》(Public Act 436)讓《第四號公共法案》借屍還魂,並在二〇一二年十二月由州長簽署正式頒布。</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5"><p>二〇一三年三月,州長史奈德任命凱文.奧爾(Kevyn Orr)為底特律的緊急狀態管理人。奧爾說,底特律的長期債務超過一百八十億美元,但獨立第三方智庫德莫斯(Demos)的調查分析卻認為這不代表底特律的財務陷入緊急狀態,因為這一百八十億「與底特律的破產無關,破產的分析寫得過度誇張,而且大部分都偏離事實」。<a class="footnote" href="#fnX-32" id="fX-32">[32]</a>總之,長期債務跟破產無關,該市破產不是因為長期債務過高,而是因為短期現金流缺了一億九千八百萬美元而周轉不靈。德莫斯的報告認為,「底特律的遺留成本上升的最大因素,是它在二〇〇五與二〇〇六年與銀行之間的一連串複雜交易」。許多人都認為這些交易非常可疑。</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6"><p>密西根州的緊急狀態管理人奧爾,既沒有大力質疑讓底特律市與相關公營事業把一大堆錢轉給銀行是否違法,也沒有抨擊州政府要花兩億五千萬美元在底特律打造一座新曲棍球場的事情。他反而選擇以提高財務效率之名大幅縮減公共服務,讓底特律市民承受金融問題帶來的傷害。底特律坐落在五大湖區,這裡擁有全球最大的淡水儲存量,但底特律卻決定停止供水給欠繳水費一百五十美元以上,以及欠繳超過兩個月的民眾。截至二〇一四年七月,底特律大約有百分之二的市民被停水,大約一半瀕臨停水邊緣。與此同時,高爾夫俱樂部與曲棍球場的債務問題卻幾乎無人追究。</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7"><p>技術上,欠繳水費就停止供水是合法的。但就公共行政角度而言,快速讓城市中一大群人無水可用實在很詭異。馬丁.盧卡茲(Martin Lukacs)在《衛報》上主張,奧爾決定停止供水,是為了想把供水業務「這座大銀山」賣給民間,所以要「在出售前讓資產負債表好看一點」。<a class="footnote" href="#fnX-33" id="fX-33">[33]</a>但供水事業民營化會讓社會更難監督水公司。執行者一旦獨占了裁量權,就可能不顧一切提高財政效率,但財政效率未必代表公共利益。的確,債留子孫會限縮子孫的自由,但讓人民無水可用也會限制人民當下的自由,無論這在財務上有沒有效率。一般來說,如果公共事業開始把賺錢當目標,同時取消公共監督的機制,就會開始用最嚴苛的標準來解釋和執行法規。</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8"><p>柏拉圖認為,大部分的人都無法自己做出正確的、也就是最能增進總體效率的選擇。而密西根州正是用柏拉圖式的思維,去處理選舉造成的問題。無論「自由」與「自治」有多少種意思,它們都不會等於「效率」。譬如,新加坡就最重視效率,但它絕非民主國家。從柏拉圖時代起,那種讓技術官僚幫所有人決定一切的方法,就一直是民主的對立面,而非實現民主的方法。</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79"><p>柏拉圖知道只有無私的人才能統治他心中的理想國。但現實中那些該去確保國家效率的統治者,卻往往不會像柏拉圖筆下的哲學家那樣做事。底特律就是個好例子:緊急狀態管理人的政策是有效增進了利益,但那是誰的利益呢?肯定不是底特律市民的,畢竟他們的孩子在盛夏時期無水可喝、無澡可洗、無水可沖馬桶。同理,也不會是那些因為公共服務大幅縮減而受害的人。沒錯,這些政策的確可能有效增進了某些人的利益,像是銀行就收回了許多有道德爭議的債務,而在水資源越來越稀少的時代,標下全球最大淡水水源之一的民營廠商也可能獲得大量利益。</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80"><p>不過為了論證需要,在此暫時假設緊急狀態管理人像柏拉圖心中的哲人王那樣,真的做出了提高所有人效益的決定。譬如,密西根州東南部自來水機構民營化之後的利益,不會流向公司的投資者,而會流向它服務的近四百萬名居民。但即便如此,密西根的州長與議員還是一樣違背民主。民主的國家不會為了增進效率而換掉民選的官員。《第四號公共法案》與《第四三六號公共法案》未必有道德錯誤,卻與民主完全不相容。民主國家的效率低於部分非民主國家並不奇怪。那些天生適合當醫生的人,在民主國家可能會自己選擇去當律師,結果當得很差。在民主制度中,效率不是推翻自治的理由。當美國政客輕易地宣稱效率比自治還重要,就表示美國真的已經把民主跟管理主義混為一談了。</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81"><p>至於發生在歐盟的案例,則把這兩種價值更嚴重地混為一談。社會學家沃夫岡.史崔克(Wolfgang Streeck)認為,政府對金融機構大規模紓困時累積了大量債務,之後那些獲得紓困的機構又反過來要求政府償還債務。<a class="footnote" href="#fnX-34" id="fX-34">[34]</a>結果許多歐盟國家的選舉就越來越不重要,這些政府紛紛被迫還債,<a class="footnote" href="#fnA-15" id="fA-15">[O]</a>政策逐漸傾向「市場效率」,開始緊縮財政去償還那些紓困造成的債務。</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82"><p>當代到處都有人濫用民主的詞彙,去包裝那些以市場效率而非自由為核心的反民主觀點。這個問題值得獨立一章來討論,本書的最後一章也正是為此而寫。該章會提到,美國公立學校自從一九一〇至一九二〇年改組之後,就一直用自由民主的語詞來包裝管理主義,扭曲了學生對民主的認知。</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83"><p>最後,還有一個理由讓我們懷疑美國的民主可能有名無實。美國可能是寡頭政體;這種政體並非多數決民主(majoritarian electoral democracy),而且想在寡頭政體中影響政治,你得先有夠多的錢或土地。普林斯頓大學政治系教授馬丁.季倫斯(Martin Gilens)多年以來不斷檢驗美國是否真是我們在學校裡學到的「多數決民主」國家,最後他與他一本專書的共同著作人班傑明.佩吉(Benjamin Page)得出結論說,根據一九八一年至二〇〇二年的經驗證據,我們可以「果斷地拋棄」美國是一個純粹的多數決民主國家的說法。<a class="footnote" href="#fnX-35" id="fX-35">[35]</a>美國的有錢人和強大的利益團體(譬如擁槍團體)可以大幅影響政策,「一般百姓則不僅實質上無法決定政策,甚至還幾乎完全無法影響政策方向」。</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84"><p>季倫斯的研究結果一直都有爭議。<a class="footnote" href="#fnA-16" id="fA-16">[P]</a>但大部分的人似乎依然同意,既有的經驗證據至少足以顯示,美國大部分的政策,很難被理解為自由民主的產物。因此我們必須小心,即使是乍看之下堅定守護自由民主的國家,依然可能用民主的語彙去包裝不民主的事實。</p></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85">原注:約書亞.柯恩(Joshua Cohen)和喬爾.羅傑斯(Joel Rogers)認為,其實這是審議民主面臨的最嚴重問題,而且他們也抱怨幾乎沒人把它跟其他沒那麼嚴重的問題分開來看。他們兩人寫道:「只要參與者在現實中的地位並不平等,審議其實就只是一種騙局。或者反過來說,只要參與者的實質權力並不平等,就很難藉由要求發言者提出理由,去限制或削弱人們的權力。」見Cohen and Rogers,“Power and Reason”。</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86"><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87">原注:正如麥迪遜所說:「人們對宗教、政府、及許多其他問題的看法往往有歧見,無論這些問題是現實中還是想像中的,都會讓人產生強烈情緒。此外,人們也會依附那些對野心勃勃、沽名釣譽、爭權奪利的領袖人物,甚至還會因為看上別人的財富而巴結形形色色的人。這些現象都讓社會分裂為各種派系,讓派系之間彼此仇視,把心力花在彼此惡鬥,不為共同利益攜手合作。人類這種彼此仇視的傾向極為強烈,即使現實世界毫無問題,只要有人想像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差異,就足以讓人們彼此敵對,爆發極為激烈的衝突。但自古以來,最容易催生出派系的因素其實都是各種財富分配的不平等。」見Madison, “Federalist 10”。</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88"><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89">原注:哲學家伯納.威廉斯(Bernard Williams)認為,柏拉圖假設如果某城邦擁有屬性F(譬如公正、寡頭、民主),就表示該城邦的人民擁有屬性F,反之亦然。威廉斯認為這通常都不為真,碰上民主更是錯得更離譜,即使柏拉圖自己也知道民主的特質會不斷變化,而民主社會的特徵就是「包含各式各樣的特質」。見Williams, “The Analogy of City and Soul.”。費拉里(G. R. F. Ferrari)有力的論證則指出,柏拉圖並不真心相信他說的「由優勢者支配」。見Ferrari, , chap.2。但我倒是沒有在後文中假設柏拉圖認為民主文化裡的公民全都得具備民主特質。</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90"><em>City and Soul in Plato’s Republic</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91"><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92">譯注:tyranny一詞常譯為「暴政」,但跟中文慣用的「暴政」意思有差別。這邊指的是不透過傳統的選舉、世襲等方法,而使用篡奪、個人崇拜等方法獲得政治權力的體制。藉此得權的人很容易施行獨裁,也很容易用暴力、恐怖等手法鞏固權力,施行中文慣用用法中的「暴政」。不過為求閱讀上的方便,本書提到「僭主」(tyrant)而非「僭主政體」時,會以慣用的「暴君」來指稱「僭主」。</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93"><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94">原注:同樣地,我也沒有假設只要某城邦擁有民主文化,就表示城邦裡的公民擁有民主文化的屬性,因此我的說法與伯納.威廉斯對這項原則的批判沒有牴觸。</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95"><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96">譯註:epistemic過去通常譯為「知識論的」,但在本書使用的脈絡中,其實更接近「我們如何認知到一件事情、相信它為真、並以此做出行動」。經審訂者賴天恆建議,本書除了學科名仍照舊譯為「知識論」以外,其他均視脈絡譯為「認知過程中的」、「影響到認知過程的」。</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97"><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98">原注:我把「集體審議」(collective deliberation)當成共同審議(joint deliberation)的同義詞。也就是說,當我使用「集體審議」時,並不表示我認為該審議中有一個集體能動者存在。這點感謝丹尼爾.帕南與我討論。</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99"><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00">原注:德拉尼寫道,他們「知道美國高壓對待有色人種的方式違反正義」,而且「真心誠意地說自己毫無一句謊言……真心地說自己過去曾壓迫、踐踏過有色人種,但如今要提高他們的地位」。見Delany, , p. 24。</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01"><em>The Condition, Elevation, Emigration, and Destiny</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02"><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03">原注:他又急忙補充道:「我們不希望被認為是在主張每個人都應該擁有相同的成就,而是要說如果白人在提升自己時需要這些成就,有色人種提升自己時也需要這些成就。」見Delany, , p. 42。</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04"><em>The Condition, Elevation, Emigration, and Destiny</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05"><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06">原注:德拉尼在其核心論證中,用了很大篇幅列出許多黑人如何跨越巨大的結構性障礙,取得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就,藉此論證黑人的德行相當優越。</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07"><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08">原注:光是從一九八〇年到二〇〇六年,非裔美國人被拘留或監禁的人數的增長率就是白人的四倍。見Tonry and Melewski, “The Malign Effects of Drug and Crime Control”。</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09"><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10">原注:有夠多證據顯示,在伯納姆生活的年代,美國是管理主義的社會,而非民主社會。喬爾.斯普林(Joel Spring)寫道:「現代社會仰賴的企業國家思想,是在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的過渡時期形成的。當時快速變遷的都會與工業世界,對美國人而言就像一座橋梁,從獨立自耕農的過去,跨向在大規模工業與巨大城市中彼此合作的未來。不能繼續把美國當成獨立自耕農的國家,而是要希望美國成為一個以企業為主的國家。社會關係的核心必須變成大型機構,在這種企業組織的社會中,每個人都必須和整個社會體系合作,負責某項專門的工作。」見Spring, , p. 2.</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11"><em>Education and the Rise of the Corporate State</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12"><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13">原注:也許有人會繼續堅持說,在美國這種選舉制的民主國家,宣傳不是民主面臨的根本問題。二〇一一年,在共和黨的掌握下,北卡羅萊納的州議會重新劃分了該州選區(承認這件事跟承認在政治上「站在同一邊」的人很容易聚在一起沒有關係)。二〇一二年,該州舉行議員選舉,百分之五十一居民投給民主黨,百分之四十九投給共和黨,然而共和黨卻從民主黨手裡搶走三個席位,民主黨則沒增加任何席次。匈牙利右派政黨青年民主黨(Fidesz)也做過選區重劃,但這與宣傳沒有任何關係。無論是青年民主黨的高人氣,還是極右派盟友「更好的匈牙利運動」(Jobbik)在二〇一四年的大選中拿下的百分之二十選票,都不來自於選區重劃的結果,而是來自一種強調種族與宗教純潔性的反民主意識形態,這種意識形態可能跟匈牙利民眾習慣威權統治有關。也就是說,這些政黨的成功也許因為是匈牙利民眾接受了一種反民主的意識形態,結果更容易被那些以民主為幌子的反民主宣傳所影響。</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14"><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15">原注:不過柏拉圖只幫統治者與軍人設計了課程,不清楚他認為社會中其他成員應該受怎樣的教育。感謝維莉蒂.哈特(Verity Harte)與我討論這點。</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16"><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17">原注:卡特琳娜.凱特蒂(Katerina Kitidi)和艾莉絲.哈茲斯特凡諾(Aris Hatzistefanou)在她們二〇一一年大受歡迎的紀錄片《解放債務》()中認為,歐盟用「債務統治」(debtocracy)取代了民主,把某些國家變成付錢給銀行的機制,藉此盡量保障歐洲菁英族群的整體經濟安全。</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18"><em>Debtocracy</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19"><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20">原注:的確可以合理懷疑說,他二〇一四年的論文裡面引用的民調數據不夠細緻,可能不足以支持他的結論。</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21"><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22">Klemperer,.</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23"><em> Language of the Third Reich</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24"><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25">同上,p. 2。</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26"><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27">Scanlon,“The Diversity of Objections to Inequality.”</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28"><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29">這些引用柏拉圖的句子都來自Cooper, 。</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30"><em>Plato</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31"><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32">Plato, , 550c in Cooper,.</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33"><em>The Republic</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34"><em> Plato</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35"><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36">Plato, , 557a in Cooper,.</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37"><em>The Republic</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38"><em> Plato</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39"><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40">Plato, , 562b-c, in Cooper,.</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41"><em>The Republic</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42"><em> Plato</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43"><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44">Plato, , 557b in Cooper,.</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45"><em>The Republic</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46"><em> Plato</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47"><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48">Plato, , 563b in Cooper,.</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49"><em>The Republic</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50"><em> Plato</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51"><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52">Anderson, “Outlaws,” pp. 108–9.</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53"><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54">辯護民主的經濟理論的作品,請參見Downs, 。</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55"><em>An Economic Theory of Democracy</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56"><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57">更多請見Frank, 以及Graetz and Shapiro, 等作品。</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58"><em>What’s the Matter with Kansas?</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59"><em>Death by a Thousand Cuts</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60"><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61">Hayek, “Individualism,” p. 15.</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62"><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63">Estlund, ; Landemore, .</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64"><em>Democratic Authority</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65"><em>Democratic Reason</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66"><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67">同上,p. 26。</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68"><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69">同上,p. 29。</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70"><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71">同上,p. 43。</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72"><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73">同上,p. 87。</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74"><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75">.</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76"><a href="http://blackyouthproject.com/conversations-we-are-not-having-black-reparations-is-about-much-more-than-slavery/">http://blackyouthproject.com/conversations-we-are-not-having-black-reparations-is-about-much-more-than-slavery/</a></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77"><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78">.</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79"><a href="https://news.gallup.com/poll/1687/race-relations.aspx#%203">http://www.gallup.com/poll/1687/race-relations.aspx # 3</a></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80"><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81">.</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82"><a href="https://www.prri.org/research/millennial-values-survey-2012/">http://publicreligion.org/newsroom/2012/04/millennial-values-survey-2012/</a></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83"><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84">Callahan, , p. 2.</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85"><em>Education and the Cult of Efficiency</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86"><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87">Burnham, .</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88"><em>The Managerial Revolution</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89"><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90">同上,p. 169–70。</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91"><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92">見。二〇一四年Reason-Rupe的一項民調指出,百分之七十五的美國人認為「政治人物因選舉獻金而腐敗」。又見。</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93"><a href="https://billmoyers.com/2014/04/25/lawrence-lessig-has-a-moonshot-plan-to-halt-our-slide-toward-plutocracy/">https://billmoyers.com/2014/04/25/lawrence-lessig-has-a-moonshot-plan-to-halt-our-slide-toward-plutocracy/</a></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94"><a href="http://reason.com/poll/2014/04/03/americans-say-75-percent-of-politicians">http://reason.com/poll/2014/04/03/americans-say-75-percent-of-politicians</a></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95"><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96">.</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97"><a href="http://www.clarusrg.com">http://clarusrg.com/content/july-27–2012</a></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198"><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199">Hoggan,, p. 186.</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00"><em> Climate Cover-Up</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201"><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02">Plato, , 374c in Cooper,.</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03"><em>The Republic</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04"><em> Plato</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205"><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06">Irwin, , p. 110.</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07"><em>Classical Thought</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208"><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09">Plato, , 375e in Cooper,.</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10"><em>The Republic</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11"><em> Plato</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212"><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13">Plato, , 376b-c in Cooper,.</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14"><em>The Republic</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15"><em> Plato</e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216"><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17">.</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18"><a href="https://www.demos.org/research/detroit-bankruptcy">http://www.demos.org/publication/detroit-bankruptcy</a></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219"><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20">.</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21"><a href="http://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true-north/2014/jun/25/detroits-water-war-a-tap-shut-off-that-could-impact-300000-people">http://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true-north/2014/jun/25/detroits-water-war-a-tap-shut-off-that-could-impact-300000-people</a></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222"><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23">Streeck, “The Crises of Democratic Capitalism.”</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224"><img src="../Images/back.png" /></div><div class="c ebcpara ebcpid_225">Gilens and Page, “Testing Theories of American Politics.”</div><div class="c-padding"></div><div class="p ebcpara ebcpid_226"><img src="../Images/back.png" /></div><!--e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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